阿史那咄苾的目光,被对面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小姑娘牢牢吸引。只见她灵动的大眼睛顾盼生辉,精致的鹅蛋脸宛如精心雕琢的美玉,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开口说话时,声音清脆悦耳,仿若山间潺潺的溪流。阿史那咄苾一下子愣住了,心中暗自嘀咕:这真的是来谈判的?怎么感觉更像是来下达通知的!可听着听着,他又不得不承认,小姑娘所说的句句在理。
阿史那咄苾无奈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绞尽脑汁,试图找出反驳的理由,可想来想去,竟发现找不到半点漏洞。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纸张,好似能从那几行字里挖掘出什么转机。盯着看了许久,他才抬起头,问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就这些,再无其他。” 祁东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那就签字吧!” 阿史那咄苾咬咬牙说道。
“无需签字。” 珈蓝伸出纤细的手指,边掰边讲,“野马群你们已经归还,不过少了十匹马,你们得尽快补齐,且不能用次等马充数。完成后,这条约定便一笔勾销。第二条,你们必须保障商路畅通。目前,保障你们的羊皮能顺利进入定襄郡,对你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提出这要求,也是为进入草原的商队寻求一份保障。大不了我们的商队不再踏入草原,这对我们影响有限。第三条,凡是伤害我们商队人员的,必须严惩不贷,这个严惩就是杀掉。这点,我们向来自己解决。你也看到了,我家公子这次遭遇变故,还不是靠我们自己找回公道。答应我们的条件,若日后违约,我们定会以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
珈蓝稍稍停顿,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说道:“至于你们提出的条件,第一条,解除经济制裁,我们同意即刻执行。第二条,要求我们武装力量撤出阴山地区。阴山地区名义上仍是大隋的疆域,你们无权要求隋人离开自己的土地。我们可以保证不侵犯你们的领地。第三条,赔偿你们的损失,这不可能。是你们率先打破的游戏规则,就必须承担后果。”
说到这里,珈蓝猛地站起身,眼神如炬,严肃说道:“即便你们有错在先,我们也未提出赔偿要求,已然做出让步。我家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只是一群商贾,行事皆为逐利,无意挑战你们的权威。但当我们的利益受到侵害时,定会采取行动扞卫权益。简单来说,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而且我们会让对方付出十倍代价!” 珈蓝字字铿锵,气势如虹,仿佛能穿透营帐的墙壁。
阿史那咄苾从未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如此憋屈,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却又无从发泄。他紧握着拳头,指关节泛白,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话:“十匹好马,我们这就归还。其余的我做不了主,需如实向大可汗汇报。” 说完,他愤然起身,衣袖一甩,大步离去。
珈蓝和祁东相视一笑,也从容转身离开。
草原的寒风如刀割般凛冽,枯黄的野草在风中此起彼伏,似是在为这场谈判叹息。天空中,稀疏的雪花悠悠飘落,为这片广袤的草原蒙上了一层冷峻的面纱 。
夜,沉得没有一丝声响。起初只是几片零星的雪絮,在墨色的天幕下试探着飘落,而后,仿佛天穹的闸门被无声地拉开,万千雪羽倾泻而下,淹没了草原的呼吸。风停了,草茎低伏,连阴山也卸下白日里嶙峋的轮廓,化作一道模糊的剪影,沉默地卧在雪幕之后。
天地间,只剩一种颜色——白。不是刺眼的银白,而是柔软的、带着夜色的灰白,像是混沌初开时,神明随手抹去了一切杂色,只留下最纯净的素帛。积雪覆盖了牧人的马蹄印,掩埋了狼群留下的爪痕,连敖包上的经幡也冻成了冰雕,彩绸在雪中凝滞,不再翻飞。远方的毡房透出一点微弱的灯火,却照不亮这无边无际的苍茫,反倒像是被雪色吞没的一粒萤火,随时会熄灭。
雪,仍在无声地落着。草原的起伏被抚平,阴山的棱角被钝化,连时间都仿佛在这片白色里冻结。此刻若有人站在高处俯瞰,定会觉得这世界从未如此干净——没有争斗,没有喧嚣,没有生与死的痕迹,只有雪,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直至万物归于最初的寂静。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雪,像是天地的一场大遗忘,抹去所有过往,让一切重新开始。
隋末时期的蜀郡位于隋朝疆域的西南部,大致涵盖今四川成都平原及周边地区,地处长江上游,是连接关中地区与西南地区的重要通道。
隋末天下大乱,蜀郡相对较为平静,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重要地区。隋文帝曾命其第四子杨秀为益州刺史,封蜀王,镇守巴蜀二十余年,使得蜀郡在隋末时期有一定的政治基础和影响力。
成都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再加上都江堰水利工程的灌溉之利,农业十分发达,是重要的粮食产区。同时,蜀郡的手工业和商业也较为繁荣, 纺织业、制盐业、冶铁业等较为兴盛。蜀锦闻名全国,是重要的手工业产品,此外,井盐的开采和冶炼技术也有一定发展,为地方经济提供了重要支撑。
蜀郡地处西南交通要道,商业活动频繁,是西南地区重要的商业中心,有东市、西市等商业区,吸引了各地商人前来交易。
蜀郡地势险要,山川险固,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蜀郡有一定数量的军队驻守,这些军队既要维护地方治安,又要抵御外部势力的入侵。同时,蜀郡的军队还参与了隋朝对周边地区的战争和镇压农民起义的行动。
金牛道是秦蜀之间最古老、最核心的交通动脉,自汉中向西经勉县、宁强进入四川,沿嘉陵江谷地南下,经广元、昭化、剑门关、梓潼,最终抵达成都。其具体走向为:
汉中段:从汉中出发,经褒城沿褒河谷地西行,过马道驿后折向西南,经金牛驿进入四川。
四川段:入川后经七盘关,广元城,渡嘉陵江至昭化古城,再经剑门关、武连驿、梓潼,最后进入成都平原。
金牛道在战国时期已初步成型,秦代大规模修筑栈道,汉代进一步完善,文帝时期对南段(剑阁至广元)进行改线,使其更适合车马通行。金牛道石板路两侧翠柏茂密,沿途有吊脚楼、桥楼、鸡毛店等设施,路况稳定。
还有两条道路也可以入蜀,一条是米仓道,仅驼畜可行,一条是阴平道,仅可步行。
暮秋时节,终南山层林尽染。文渊四人稍作补给。他接纳房玄龄与杜如晦的提议,组建了一支商队。此番还带上新投诚的汉中官员任瑰、权万纪,以及曾在蜀郡任职的独孤纂。负责押运的,是豹二统领的雪豹营八十精锐。蜀道艰难,他们唯有取金牛道,方能踏入成都平原。
时处十一月,蜀郡仿若乱世中的桃源:秋意尚未散尽,碧绿江水透着丝丝寒意,农田里庄稼早已收割,进入休耕期。市井之中,烟火气息犹存,躲避战乱的文人墨客低声吟咏,官府也在艰难维持着秩序。蜀郡作为后方重要的粮仓,肩负着为风雨飘摇的帝国提供补给的重任,反倒暂时免受战火的侵袭。
众人远远瞧见,蜀郡城墙巍峨耸立、固若金汤。踏入城内,屋宇鳞次栉比,官府衙门庄严肃穆,庙宇香烟缭绕,客栈、酒楼热闹非凡,青瓦层层叠叠,在日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
街道上车水马龙,店铺密密麻麻。商人们吆喝声此起彼伏,摊位上摆满了蜀锦、茶叶、粮食和农具等琳琅商品 。文渊一行来到东市,选定一家颇具规模的悦来客栈。众人卸下行李,终于能稍作歇息。
夜,如浓稠的墨汁,悄然浸透了文渊的寝室。文渊斜倚于雕花拔步床上,双手交叠垫于脑后,目光穿透床幔,思绪恰似断了线的风筝,飘向远方。
出发前夕,文渊与房玄龄、杜如晦和李秀宁围坐于烛火摇曳的案几旁,促膝长谈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房杜二人的见解,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开了文渊认知的新大门,让他深刻认识到古人智慧的深邃,远非自己所能轻易揣度。他们探讨的政治、经济与商业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已突破了文渊原有的知识边界,每一个观点,都似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涉足的知识殿堂之门。
房玄龄捻着胡须,神色凝重地提出军机处下设参谋部的构想,试图构建一套更为高效的军事决策体系;杜如晦则目光如炬,详细阐述打击世家大族的策略,直击社会的积弊。此外,二人还谈及了时势与理想的激烈冲突,以及何为真正的统一这一宏大命题。这些问题,犹如一团团迷雾,在文渊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在漫长的旅途中反复思索,却始终如同在黑暗中摸索,难以找到破局之法。
文渊原本坚信,以自己积累的知识,定能为当下的局势找到合适的制度方案。然而,房玄龄与杜如晦的疑虑,如同一桶冷水,浇灭了他的自信之火。回想起此次被围堵时,各方势力的微妙反应,文渊愈发清醒地认识到,每个人的行为,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只能激起属于自己的涟漪,真正决定事态走向的,唯有身处漩涡中心的当事人。
从二人隐晦的言辞与忧虑的眼神中,文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担忧。这种担忧,并非个例,而是像一场无形的瘟疫,在文人士大夫阶层中悄然蔓延。这意味着,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皇权制度宛如一棵深深扎根于大地的参天巨树,难以撼动。塑造如今社会格局的人,如果不能勇敢地扛起时代赋予的重任,一场席卷天下的战争必将爆发,那将是一场更为浩大的社会变革,伴随着无尽的血腥与残酷。
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话语,再次在文渊耳边回响:变革从来不是和风细雨,要么如汹涌的浪潮,轰轰烈烈地推动社会前行;要么如锋利的刀刃,在血腥与残忍中开辟新的道路 。文渊的内心被深深震撼,他深知,自己即将面临一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重大抉择……
尽管文渊在理智层面洞悉局势的复杂性,可内心深处,他始终秉持着 “春风化雨” 的美好愿景,潜意识里渴望能超脱纷争,置身事外。这种执念如同无形枷锁,紧紧束缚着他,使他难以挣脱内心的桎梏,仿佛唯有撞得头破血流,亲身体验南墙的坚硬,才能罢休。
对于二人 “定鼎中原,南方传檄而定” 的战略构想,文渊打从心底认同。而当听闻二人提出的水军建设计划时,他内心的震撼更是难以言表。那一瞬间,他仿佛穿越时空,与另一个志同道合的穿越者促膝长谈,思维的火花激烈碰撞。直至此刻,每当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文渊的内心依旧汹涌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