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岚界的晨光就透过窗棂,在夯土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吴尘是被胸口的闷胀感弄醒的,比昨日醒来时轻了不少,只是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痒,一摸才发现结痂的地方已经泛出淡粉色,算是在慢慢愈合。
他撑着木板床想坐起来,刚动了动,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节奏比昨日更慢,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翠端着陶碗走了进来,碗沿还冒着热气,黑乎乎的汤药气味飘过来,比昨日的凝神汤更浓些。
“少爷,您醒了?”小翠的声音还是怯生生的,眼神落在吴尘身上时,带着藏不住的同情,她把陶碗放在床头的木桌上,又伸手想扶吴尘,手指刚碰到他的胳膊,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大夫说您今天得喝活血汤,能让伤口好得快点,就是……就是味道更苦了点。”
吴尘看着她那副既想照顾又怕惹麻烦的样子,心里了然——小翠是旁支子弟,在族里没什么靠山,照顾他这个“废柴少爷”,本就容易被其他人排挤,昨日吴虎欺负他时,小翠就躲在远处不敢上前,现在这份小心翼翼,多半是怕被连累。
他没戳破,只是点了点头,伸手去端陶碗:“辛苦你了,每天跑这么多趟。”
陶碗刚碰到指尖,就传来温热的触感,吴尘低头抿了一口,苦意瞬间从舌尖漫到喉咙,比中药还难咽。他皱着眉强忍着,余光瞥见小翠站在旁边,手捏着衣角,像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便故意放缓了喝药的速度,状似随意地问:“族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昨天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在吵。”
小翠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飘向门口,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族老们最近总在议事厅开会,好几次都提到了少爷您。”
吴尘握着陶碗的手顿了顿,面上不动声色:“提我做什么?是说我昨天在演武场的事?”
“不止……”小翠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吴尘耳边,“族里的子弟都说,少爷您连最基础的风系法则都感应不到,留在核心子弟里就是占位置。二长老还说,吴家现在全靠族长的筑基境修为撑着,要是让外人知道核心子弟里有个‘绝灵体’,会影响咱们吴家在东域的名声,所以……所以有几位族老提议,把您从核心子弟里调出去,分到旁支的住处。”
“调去旁支?”吴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吴家的核心子弟和旁支子弟待遇天差地别——核心子弟能住靠近族长院的石屋,每月能领三枚下品灵石和一本基础功法,还能去族里的功法阁挑选适合的武技;旁支子弟只能住外围的土坯房,每月只有一枚下品灵石,连功法阁的门都摸不到。
说白了,从核心调去旁支,就是变相的“逐出核心圈”,和“废柴”的标签彻底绑定,以后再想翻身,难如登天。
“族长没说什么吗?”吴尘追问,他想知道这位便宜父亲的态度。
小翠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族长昨天在议事厅和二长老吵了一架,说您是他的独子,不能动核心子弟的身份,可二长老说‘规矩不能破’,其他几位族老也都偏向二长老……后来族长就摔门走了,到现在都没再提这事。”
吴尘心里冷笑一声——看来父亲吴啸天也不好做,筑基境虽然是吴家的顶梁柱,但族老们联手施压,他也未必能护得住自己这个“废柴儿子”。
他把剩下的汤药一饮而尽,苦得他直咧嘴,小翠连忙递过一块晒干的野果干:“少爷含着这个,能解点苦。”
吴尘接过野果干,刚放进嘴里,就听见门外传来几声刺耳的嗤笑,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故意放大的对话声:
“哎,你说咱们这‘废柴少爷’,昨天吐了血,今天还能起来喝药啊?我还以为得躺到下个月呢!”
“哼,命倒是硬,就是没半点用!连土系法则都感应不到,留在核心子弟里,简直是丢咱们吴家的脸!”
吴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身材微胖,叫吴豹,是二长老的远房侄子;另一个瘦得像竹竿,叫吴狗蛋,平时总跟在吴豹身后当跟班。昨天演武场,这两人也跟着吴虎一起起哄,还往原身身上扔过泥块。
小翠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收拾起陶碗,想拉着吴尘躺回床上:“少爷,咱们别理他们,他们就是故意来气您的。”
吴尘却没动,他攥紧了手心的野果干,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还没恢复,胳膊上的伤口一用力就疼,现在要是冲出去,别说打赢两个能感应法则的子弟,恐怕连自己都会再受重伤。
忍。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动手,只会让二长老一系更有理由说他“顽劣不堪”,甚至可能直接借着“斗殴”的名义,把他逐出核心。得等,等身体恢复些,等找到应对的办法。
吴豹见吴尘没反应,更嚣张了,他走到门口,双手抱胸,斜着眼睛打量吴尘:“怎么?不敢说话了?也是,废柴哪有资格跟我们说话?我听说族老们都要把你调出核心了,到时候你就得住旁支的土坯房,连灵石都领不上,看你还怎么装少爷!”
吴狗蛋也跟着笑:“就是!到时候咱们在演武场练法则,你就只能在旁边捡柴火,多合适啊!”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连隔壁房间的子弟都探出头来看热闹,眼神里满是戏谑。吴尘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看向吴豹和吴狗蛋,声音虽然还有点虚弱,却带着一股冷意:“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别挡着我房间的光。”
吴豹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以前只会缩着脖子忍气吞声的吴尘,居然敢跟他顶嘴。他脸色一沉,往前走了一步,拳头攥得咯咯响:“你敢让我滚?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拖出去,再让你尝尝土刺扎身的滋味?”
小翠吓得连忙挡在吴尘身前,声音都在发抖:“吴豹少爷,别打少爷,他身体还没好……”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吴豹一把推开小翠,小翠没站稳,踉跄着撞到墙上,手里的陶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吴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扶着床头慢慢站起来,虽然身体还在晃,但气势却一点没输:“你要是敢动她,我现在就去找族长,让他看看你是怎么欺负旁支侍女,怎么对核心子弟动手的。”
他赌的就是吴豹不敢把事情闹大——吴啸天虽然护不住他的核心身份,但维护自己儿子和侍女的体面,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果然,吴豹的动作僵住了,他盯着吴尘看了几秒,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碗,脸上闪过几分犹豫。旁边的吴狗蛋拉了拉他的衣角:“豹哥,别跟他计较了,要是真闹到族长那里,二长老也会说我们的。”
吴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动手,只是啐了一口:“算你好运!等着吧,三日后的月度小比,有你好受的!”说完,就带着吴狗蛋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热闹的子弟见没好戏看,也都缩回了房间,门口很快就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地上的碎碗片,还有小翠眼里的泪水。
“少爷,对不起,我把碗摔了……”小翠蹲在地上,一边捡碎片,一边小声道歉,眼泪滴在碎瓷片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吴尘走过去,把她扶起来:“没事,碗碎了就碎了,不怪你。”他看着小翠通红的眼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具身体以前受了那么多欺负,只有小翠还愿意真心照顾他,哪怕只是这点微薄的温暖,他也得护住。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碗片,指尖刚碰到瓷片,就感觉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微凉——是那块母亲留下的玉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玉佩还在,灰扑扑的,没什么异常。昨天晚上那道金色的裂痕,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难道真的是错觉?
吴尘皱了皱眉,心里有点急——如果玉佩没秘密,他就真的是个“绝灵体”,别说对抗吴虎、吴豹,能不能保住核心子弟的身份都难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粗哑的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吴豹,刚才跟谁吵呢?是不是那废柴又惹你了?”
是吴虎!
吴尘的身体瞬间绷紧——吴虎比吴豹厉害多了,已经能粗浅操控土系法则,昨天就是他把原身推倒在泥水里,还划开了胳膊上的伤口。他现在过来,恐怕没什么好事。
小翠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拉了拉吴尘的衣角,小声说:“少爷,快躺回床上,就说你身体不舒服……”
吴尘没动,他站在原地,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他能听到吴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吴豹讨好的声音:“虎哥,就是那废柴敢顶嘴,不过我没跟他一般见识。对了虎哥,三日后的小比,族长让他也去,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吴虎的笑声更粗了:“教他?没问题!我倒要看看,一个连法则都感应不到的废柴,怎么在小比上丢人现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门口了。吴尘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躲是躲不过去的,三日后的小比,还有眼前的吴虎,他迟早都要面对。
只是他不知道,吴虎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调侃他,更是受了二长老的嘱咐,要在小比前“再给废柴一点教训”,让他彻底没胆子参加小比,也好让族老们顺利提出“逐出核心”的提议。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悄逼近。而吴尘攥在手心的那块灰扑扑的玉佩,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边缘的裂痕里,又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