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湮星域一战,幽冥之主伏诛,魔军溃散,谕天城威名震慑四方星海。然而,凌谕深知,此番虽胜,却是险死还生。衍道境初期的修为,在面对同级别老怪底牌尽出时,已显力不从心。若非冰莲仙剑关键时刻爆发仙威,后果不堪设想。这浩瀚星海,隐藏的古老存在不知凡几,唯有更强的力量,方能守护眼前的一切。
归城后,凌谕并未沉醉于胜利的荣光。在妍小妤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下,他的伤势迅速稳定。但肉身的创伤易复,力量的瓶颈与对更高境界的渴望,却如影随形。
日后的时光,平静而温馨。妍小妤仿佛要将分别的万载岁月补偿回来,每日变着法子为他调理身体,烹制灵膳,或陪他在问道宫花园漫步,或静坐品茗,听他说些修行感悟、星海见闻。她的冰极神体在凌谕圣力与冰莲剑反哺的滋养下,愈发凝实通透,修为稳步精进,眉宇间再无阴霾,只剩下灵动与安然。凌谕享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冷峻的眉眼也日渐柔和。
然而,他心中的紧迫感并未消散。时常,他会独自静坐,内视己身。丹田气海之中,混沌之气如星云盘旋,磅礴浩瀚;律法神链交织成网,秩序森严;寂灭剑意深藏锋芒,终结万物;万道符文生灭不定,演化无穷。这四种力量,任何一种修炼到极致,都足以横行一方。但彼此之间,却始终存在着微妙的隔阂,如同泾渭分明的河流,难以真正水乳交融。
“若能将其合一,瞬间爆发……”凌谕不止一次推演。他尝试以混沌为基,包容万法;尝试以律法为纲,统御诸道;尝试以寂灭为引,破而后立……但每一次,都感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强行融合,非但不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反而会引动力量冲突,反噬己身。仿佛缺少一个最核心的、能够统筹这一切的“枢机”。
境界!终究是境界不足!凌谕明悟。衍道境初期,虽已触及法则本源,但更多是“衍化”与“运用”,而非真正的“创造”与“超脱”。欲要融汇自身所有,开创独属于自身的无敌法,必须踏入更高的层次——衍道境中期,乃至后期!
这一日,晨曦微露。凌谕对身旁熟睡的妍小妤留下一道神识传音,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问道宫。
下一刻,他出现在谕天城辖境内,一片人迹罕至、灵气却异常充沛的亘古平原。这里天高地阔,日月星辰仿佛触手可及,是闭关悟道的绝佳之所。
他盘膝坐于一块青石之上,缓缓闭上双眼。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玄奥,一呼一吸间,仿佛与整片天地同步。天空中,日曜精华如金色流火,月华清辉如银纱薄雾,周天星辰之力如璀璨光雨,受到无形牵引,化作肉眼可见的七彩洪流,从天灵盖源源不断灌入他的体内!他的身躯,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这浩瀚的星辰精华,修复着与幽冥之主一战留下的细微暗伤,夯实着衍道境的根基,更在积蓄着冲击更高境界的磅礴能量。
与此同时,他的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宇宙。混沌、律法、寂灭、万道,四种本源力量在他意志的引导下,不再试图强行融合,而是如同四位各具禀赋的弟子,围绕着他这个“师尊”,一遍又一遍地演绎着自身的奥义,寻求着那冥冥中的共性与……那足以统御一切的至高规则。
他要开创的,并非简单的力量叠加之术,而是一门能够将他一身所学发挥到极致,足以越阶而战,甚至挑战更高层次存在的……独门秘技!
平原之上,光阴如水,悄然流逝。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青石之上那道黑袍银发的身影,如同化作了亘古不变的雕像,唯有周身缭绕的法则光晕愈发璀璨,气息愈发深邃不可测。
一年,十年,百年……
谕天城内,最初几年,众人皆知城主大人在外闭关,冲击更高境界。墨渊、林清瑶等人时常会遥望平原方向,感受到那股日益恐怖的威压,心中充满期待。妍小妤更是时常驻足城头,冰蓝色的眼眸望向远方,默默祈祷。小禾依旧研究着她的“创新菜谱”,只是试菜的对象,从墨渊逐渐扩展到了胆战心惊的雷烈等弟子。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过去……平原方向除了那令人心悸的威压依旧存在外,再无任何动静。凌谕仿佛彻底与世隔绝。
渐渐地,一些流言开始在某些角落悄然滋生、蔓延。
“听说了吗?城主大人当年与幽冥之主一战,看似赢了,实则伤了根本,道基受损!”
“可不是!这都闭关一百多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怕是……”
“唉,可惜了,一代枭雄,难道真要坐化于此?”
“嘘!慎言!莫要被墨渊大人和清瑶仙子听见!”
……
这些谣言,起初只是窃窃私语,但随着两百年、三百年过去,连一些谕天城附属势力的高层,都开始暗中揣测,甚至有些不安分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毕竟,一位衍道境圣人的存亡,关乎着整个星域势力的格局!
墨渊与林清瑶力排众议,以铁腕手段镇压了数次小小的骚动,对外宣称城主闭关正值紧要关头,严禁打扰。但两人眉宇间的忧色,却与日俱增。他们能感觉到平原方向那股气息依旧磅礴,但那种“沉寂”的状态,实在令人心焦。
妍小妤却始终平静。她每日依旧打理着城中事务,指导弟子修行,容颜未有丝毫改变,冰蓝色的眼眸中,是历经生死后的淡然与坚信。她偶尔会独自前往平原边缘,静静地站上几日,感受着那熟悉而浩瀚的气息,然后默默返回。她相信他,就像万年前,她相信他一定会来救她一样。
平原之上,凌谕对时间的流逝已毫无概念。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道推衍之中。
百年间,他见证了混沌如何从虚无中开辟天地,又如何归于寂灭;见证了律法如何制定规则,维持秩序,又如何被更强的力量打破;见证了寂灭如何终结一切,又如何蕴含着新生的萌芽;见证了万道如何繁衍昌盛,又如何相互制约、走向衰亡……
他仿佛化身为一个冷漠的观察者,站在时空的尽头,俯瞰着宇宙的生灭轮回。
然而,那层最后的窗户纸,却始终无法捅破。四种力量之间的那丝隔阂,依旧存在。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凌驾于现有认知之上的、关乎“存在”与“虚无”、“定数”与“变数”的终极奥秘,却总是差那临门一脚。
“到底……缺了什么?”凌谕的意识在无尽的法则海洋中徜徉,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却并未让他气馁,反而让他的道心愈发晶莹剔透。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闭关的第三百个年头,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恶意的神识,曾试图悄然靠近这片平原,但在触及外围那层由他无意识散发的法则领域时,便如同被烈火灼伤般,惊恐退去。
他更不知道,星海深处,某些沉睡了无尽岁月的老怪物,似乎被黑湮星域那一战残留的仙道气息以及他此番闭关引动的异常法则波动所惊动,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平原依旧,青石如故。
黑袍银发的圣人,依旧沉浸在无人能知的悟道之境中。
星辰精华依旧如百川归海,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气息,在沉寂中,不断地积累、蜕变、升华……
至于那独属于他的秘技何时能成,衍道中期的瓶颈何时能破,或许,连他自己,也在等待着一个契机。
百年星霜,于圣人不过弹指。但对谕天城,对这片星域,却意味着暗流涌动,风云将起。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位闭关的圣人,再次君临星海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