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依旧无声地覆盖着荒原,将那座新坟渐渐塑造成一个洁白而孤寂的雪丘。墨渊的誓言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隐隐回荡,带着血与火的恨意。林清瑶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妍小妤,三人如同雪中的雕塑,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悲痛与死寂之中。
就在这万籁俱寂、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时刻,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光,突然自凌谕陨落的那片雪地之下,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如此细微,如同暗夜中即将熄灭的萤火,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与这片死寂之地格格不入的灵性波动。
紧接着,那点银光如同挣脱了某种束缚般,猛地变得清晰起来,并且迅速扩大、拉伸,最终化作一道略显虚幻、却灵动异常的银色小兽身影——正是凌谕的灵宠,墨星!
墨星的出现方式十分奇特,它并非从外界而来,更像是从凌谕随身携带的某个契约空间或特殊法器中被强制排斥、或者说……是因契约联系的中断而被动现形。它那由纯粹星辉凝聚而成的身躯,此刻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稀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它那双标志性的、如同蕴含了整个星海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充满了茫然与困惑。
它似乎刚刚从一场深沉的沉睡中被惊醒,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那个与它灵魂相连、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它的小鼻子轻轻抽动,银色的光须微微颤抖,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然而,下一刻,墨星整个小小的身躯猛地僵住了!
它那双星眸中的茫然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骇然所取代!它感知不到!它竟然完全感知不到那个与它性命交修、灵魂共鸣的主人的气息了!不是微弱,不是遥远,而是……彻底的、绝对的……虚无!仿佛那个人,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
“呜……”
一声细微到极致、却蕴含着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呜咽,从墨星喉咙里溢出。它难以置信地转动着小脑袋,那双星眸急切地扫视着四周。当它的目光落在那座被白雪覆盖的新坟上时,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虚幻的银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
它感受到了!那坟冢之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死寂之气!那是它主人的气息,却不再是温暖、磅礴、充满生机的混沌之源,而是冰冷、破碎、彻底归于虚无的……死亡余烬!
“啾——!!!”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充满了无尽悲伤、恐惧和绝望的悲鸣,猛地从墨星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不再是小兽的呜咽,而像是某种古老星灵在面临星辰陨落时发出的、足以令天地同悲的哀恸!它小小的身躯猛地化作一道银光,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座坟冢!
墨渊、林清瑶和妍小妤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看着那道熟悉的银色身影,看着它那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悲鸣,看着它如同疯了一般用虚幻的爪子疯狂地刨着坟冢上的冰雪和泥土!
“墨星!”林清瑶失声惊呼,她认得这只总是安静待在凌谕肩头、灵性十足的小兽。
妍小妤空洞的眼神,在听到墨星那撕心裂肺的悲鸣时,也猛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情感,似乎重新在她死寂的心湖中泛起。她看着墨星那不顾一切想要刨开坟墓的模样,干涩刺痛的眼中,再次涌出了滚烫的液体——那是为凌谕而流,也是为这只忠心护主的小兽而流。
墨星的力量本就不以实体见长,它虚幻的爪子根本无法撼动被冻土和冰雪覆盖的坟冢,反而因为过度激动和悲伤,它本就虚幻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它依旧不管不顾,如同扑火的飞蛾,一遍又一遍地撞击、刨抓着,发出声声泣血般的哀鸣。
“够了……墨星……够了……”妍小妤挣扎着,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她踉跄着走到坟边,伸出手,想要阻止墨星这种近乎自毁的行为。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墨星那虚幻身体的瞬间——
墨星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它抬起小脑袋,那双饱含泪光(如果灵体有泪的话)的星眸,死死地盯住了坟冢的某个位置,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它的身体不再颤抖,反而散发出一种极其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光芒!
“呜……呜啾?”它发出了一声带着疑惑和极度不确定的低鸣。
紧接着,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墨星不再刨坟,而是将整个虚幻的身体都贴在了那座坟冢之上,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感知着什么。它那双星眸中,悲伤依旧浓烈,但却多了一种……一种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微弱萤火般的、难以置信的希望光芒!
“怎么了,墨星?”林清瑶察觉到了墨星的异常,强忍着悲痛问道。
墨星没有回答,它依旧紧紧贴着坟冢,小小的身体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银色光辉,这些光辉不再涣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向着坟冢内部渗透进去!它似乎在用自己独特的、与星辰本源相关的灵性力量,在探查着什么极其细微、极其隐秘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风雪依旧。墨渊和林清瑶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墨星。妍小妤也停止了哭泣,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盼。
突然,墨星猛地抬起头,看向妍小妤三人,那双星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激动、狂喜和极度不确定的复杂光芒!它用小爪子急切地指着坟冢下方,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尖锐的鸣叫,似乎在拼命地想要传达什么信息!
“它……它在说什么?”墨渊焦急地问道,他完全听不懂兽语。
林清瑶紧蹙眉头,努力感知着墨星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她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随即又转化为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墨渊和妍小妤,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墨星……墨星说……它感知到了!在凌谕前辈……彻底寂灭的本源最深处……有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灵魂印记……还没有完全消散!就像是……就像是灰烬中……残留的一点火星!”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狠狠劈在了三人的心头!
妍小妤猛地捂住了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近乎疯狂的希望!墨渊更是虎躯一震,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溜圆:“什么?!灵魂印记未散?!老弟他……他还有救?!”
林清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墨星是凌谕前辈的本命灵宠,灵魂相连,它的感知不会有错!但是……那印记太微弱了,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而且,凌谕前辈的肉身已毁,本源寂灭,仅凭这一丝残魂印记……想要复生,难!难如登天!”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流星,璀璨,却短暂而渺茫。但无论如何,这一丝微光,彻底驱散了笼罩在三人心中那彻底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墨星依旧紧紧贴着坟冢,拼命地用自己的星辉温养着那丝微弱的感应,小小的身躯因为过度消耗而变得更加透明,但它眼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妍小妤看着墨星,又看向那座孤坟,死寂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凌谕……你真的……还留下了一线生机吗?
无论多么渺茫,无论多么艰难……这一次,换我来……绝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