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笔的笔尖抵在按钮上,皮肤能感觉到金属表面细微的纹路。我没有立刻按下,而是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边缘——太干净了,不像长期暴露在灰尘里的东西。这说明它被经常使用,或者最近有人清理过。
呼吸压得很低,耳朵捕捉着通风管里的动静。刚才那抹蓝光消失了,但我知道它还在。就像我知道头顶的支架不是空的。
手指缓缓发力。
按钮下沉的瞬间,没有声音,没有闪光。只有一丝极轻微的震动从指尖传上来,像是地下深处有机器启动。三秒后,面前的墙面发出“咔”的一声闷响,一道竖直的缝隙出现在水泥层中,边缘泛着冷灰色的金属光泽。
门开了。
我立刻将战术笔横插进缝隙,防止它自动闭合。黑暗中看不见宽度,只能凭手感判断——大概十五厘米。够侧身挤进去。
“赵勇!”我压着嗓子喊,声音几乎贴着地面爬出去,“三短两长!”
两下敲击回应。
他还活着,也听到了动静。
我收回笔,侧身挤入门缝。水泥墙夹得肩膀生疼,右肩蹭过粗糙的边缘,火辣辣地疼。进去后立刻贴墙蹲下,伸手在门内侧摸索。指尖碰到一个凸起的金属块,轻轻一推,整块墙体开始向内滑动,速度缓慢但稳定。等完全闭合时,外面的声音彻底被隔绝。
伸手探向前方,什么都没有。空荡、潮湿的空气扑在脸上,带着铁锈和地下水的气味。我摘下手套,掌心贴地,感受震动。远处有节奏的嗡鸣还在,但比之前弱了,像是穿过好几层结构传来的。
我开始爬。
地面是倾斜的,越往前越低。膝盖压在碎石上,每一步都得小心避开尖锐物。爬了约莫三十米,指尖突然碰到一块平整的金属板。摸上去,表面刻着字。
用指甲一点点描摹轮廓。
S-7→b。
不是新刻的,凹槽里积着湿泥,但奇怪的是,周围没有灰尘覆盖。像是有人定期清理过这条路线。
再往前,墙缝里嵌着半片烧焦的标签。我把它抠出来,虽然看不清颜色,但触感告诉我这是条形码残片。边缘卷曲发脆,背面残留两个字母:Ex-04。
五年前的编号。和04分局冷藏库调运记录对得上。
我把它塞进内袋,继续前进。
通道逐渐变宽,能直起腰走了。头顶开始滴水,一滴一滴落在脖颈里,冰凉。走着走着,脚底踩到一片湿滑的东西,蹲下摸了摸——是冷冻液残留,已经半凝固,但还能闻到淡淡的氨味。
就在这时,太阳穴猛地一抽。
不是普通的疼,是那种从颅骨内部炸开的刺痛,像有电流顺着神经往上窜。眼前瞬间闪出画面:白炽灯下的操作台,穿白大褂的人弯腰打开舱盖,手套上沾着血迹。编号04-789-Ex的标签贴在玻璃外侧。
我咬牙撑住墙,等画面消散。
这能力越来越不受控了。而且每次出现,都和冷冻液、以及那种金属生锈混着电线烧糊的气味有关。它们在唤醒什么,或者……在回应我。
前方传来微弱的震动。我停下,贴地听。
不是脚步,是管道内部的流动声,规律、持续,每隔五秒一次,三短一长。
和通风管里的一样。
我继续往前,直到通道分岔。左边坡度陡,右边有铁门虚掩着。刚要选,头顶一声闷响,像是承重结构断裂。紧接着,一股滚烫的蒸汽从左侧管道喷出,嘶嘶作响,雾气瞬间弥漫。
主路断了。
我退到铁门前,用力一推。锈蚀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门后空间不大,像是废弃的维修间。地面有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角落。蹲下查看,痕迹尽头是一滩未干透的冷冻液,下面压着半块橡胶手套。
赵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昭哥,你没事吧?”
我回头,看见他正从通道爬进来,肩膀蹭破了皮,血混着泥水往下淌。他没吭声,可呼吸明显重了。
“你还行吗?”我问。
“死不了。”他咧了下嘴,抬手抹了把脸,“这地方……有点眼熟。”
我没接话。他不说,我也不会问。但现在不是追忆的时候。
我掏出信号模块,原本安静的它此刻正在发烫。屏幕黑着,可边缘泛起一丝蓝光,一闪一灭,频率和管道震动一致。
同类设备信号源。
不是我在找它,是它在等我。
我盯着那扇铁门后的墙角。拖痕到这里就没了,像是东西被搬进了墙里。伸手敲了敲,空心的。再用力推,墙体微微晃动。
“帮把手。”我对赵勇说。
两人合力,墙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的通道。更窄,更低,空气里有股腐臭味。走不到十米,脚下突然踩到硬物。低头摸,是个金属铭牌,上面刻着:
04-789-Ex 神经节活性维持舱 警告:活体实验体,禁止开启
我把它攥进手里。
再往前,通道尽头是一扇合金门,厚重得不像民用设施。门框上有指纹识别区,旁边是语音输入口。尝试推了下,纹丝不动。
“得破解。”赵勇说。
“没时间了。”我说。
通道后方的嗡鸣声变了,节奏加快,像是某种机械装置正在启动。我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用头撞向旁边的水泥墙。
剧痛炸开。
眼前画面闪现:三分钟前,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门内,左手按指纹,同时说:“权限移交,S-7组终止运行。”
口令片段出来了。
我睁开眼,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抹了一把,对赵勇说:“听好,他说的是‘权限移交,S-7组终止运行’。你模仿他的语气,短促、冷淡,像赶时间。”
赵勇点头,站到语音口前。
我掏出李悦给的信号模拟器,连上耳机线,把采集到的声纹片段导入。这是她早年做的土法设备,能模拟特定频率的声波输入。
“准备。”我说。
赵勇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的同时开口:“权限移交,S-7组终止运行。”
识别区红灯闪了两下,突然变绿。
“滴——验证通过。”
门缝开始移动,速度很慢。
“快!”我低吼。
两人一前一后挤进去,赵勇最后一个钻入。就在他身体刚过门槛的刹那,身后传来金属撞击声——合金门开始自动关闭。
他的左肩卡在了门缝里。
“昭哥!”他闷哼一声,整条手臂被死死夹住。
我立刻伸手去推门,可力量不够。赵勇咬牙,用右腿蹬地,硬生生把自己往里拽。骨头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门终于合上时,他整个人瘫在地上,左手垂着,明显脱臼了。
我没时间查看伤势。
屋里太暗,只能靠渗入的微光勉强分辨轮廓。靠墙立着几个冷藏舱,玻璃碎了一地。我摸过去,手指划过舱体编号。
04-789-Ex。
找到了。
我打开战术笔,调到最弱光。光圈扫过舱内,玻璃内侧布满抓痕,有些深得像是用指甲硬抠出来的。底部有一只干涸的手印,五指张开,掌心朝外,像是临死前拼命想推开什么。
这不是尸体存放舱。
是活体实验舱。
我蹲下,把铭牌放回原位,正准备拍照取证,裤袋里的信号模块突然剧烈震动。它自己滑了出来,贴在地上,朝着冷藏舱底部的接口缓缓移动。
我伸手去捡,它却像被磁铁吸住一样,牢牢吸附在舱体接口上。
蓝光亮起。
不是闪烁,是持续的、脉动式的亮光,一下,一下,像心跳。
模块的蓝光和舱体接口的纹路完全吻合,那些符文线条开始同步发光,顺着金属表面蔓延,像是被唤醒的电路。
我盯着那光。
它不是在接收信号。
它在回应。
就像我的能力,从来不是凭空出现的。
而是被某种东西,早就设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