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之上,那张毛脸雷公嘴、火眼金睛的巨脸,正是孙悟空无疑。
只是此刻他的形貌之大,仿佛化身为了天地本身,又或者此方世界并非真实。
平日里略显诙谐的猴脸,此刻却充满了无边的愤怒与威严,如同金刚怒目,震慑一切邪魔外道。
那一双如同日月般的耀眼金瞳燃烧着熊熊怒火,猛地聚焦于凌阳禅房门外那道湿淋淋的鬼影之上。
那金瞳中迸射出的光芒,犹如实质般穿透虚空,将那道湿淋淋的鬼影牢牢锁定。
鬼影在如此威压之下瑟瑟发抖,周身水汽蒸腾,发出\"滋滋\"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
然而就在孙悟空准备出手的刹那,他脸上的怒容突然一滞,火眼金睛微微眯起,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
孙悟空沉吟片刻,伸出那擎天巨手,却不是要将其打得魂飞魄散,而是将其攫住。
那身影在孙悟空掌中止不住地求饶: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求上仙明察,小王并非妖邪!\"
待那身影被孙悟空擒住,凌阳只觉周围的天地仿佛一层泡沫,寸寸破裂开来。
原本阴森恐怖的梦境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禅房中熟悉的檀香气息。
待他回过神来,已然回到了宝林寺的禅房之中。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回过头,
只见孙悟空站在床前,右手虚握,仿佛抓着什么东西,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神情。
“悟空,这是怎么了?”
凌阳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好奇地问道。他的目光落在孙悟空虚握的右手上,隐约可见其中似有青烟流转。
孙悟空嘿嘿一笑,盘腿坐在床边,道:
“师父,俺老孙原本睡着了,可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侵入了你的梦境。”
“那玩意儿鬼鬼祟祟的,我怕是妖魔作祟,便也入了你的梦。”
“谁知却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将右手摊开,只见一缕青烟般的魂魄飘然而出,在月光下渐渐凝成形体。
那魂魄一现形便连连作揖求饶:\"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王,多有冒犯,还望上仙海涵……\"
凌阳定睛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这魂魄头戴一顶冲天冠,腰束一条碧玉带,身穿一领飞龙舞凤赭黄袍,足踏一双云头绣口无忧履,手执一柄列斗罗星白玉圭。面如东岳长生帝,形似文昌开化君,虽只是一缕魂魄,却仍保持着帝王威仪,俨然一副帝王气相。
凌阳连忙起身,穿好衣袍,惊讶道:
“悟空,这莫非是魂魄?为师曾听闻,一个人在世时形貌或可变幻,但魂魄却决计不会变化,这可是真的?”
孙悟空点头道:“
师父说得是,魂魄乃人之根本,任你肉身千变万化,魂魄本相却是变不得的,这东西本就是不变的,况且他也没这本事。”
“这也是俺老孙方才没有立时下狠手的缘由,看他这身打扮,想必是位落难的君王,如今托梦而来,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听了师徒二人的对话,那魂魄连忙躬身诉说道:
“上仙所言极是,小王正是有冤屈在身,故此才半夜托梦给圣僧,没想到惊扰了上仙,当真是罪过……”
这时孙悟空插话道:
“俺老孙方才见你魂魄寻常,并无甚法力,如何入得了我师父的梦境?”
“这佛门净地,自有护法金刚守护,等闲孤魂野鬼近身不得,更别说我还在这里。”
那魂魄连忙解释:
“上仙明鉴,我这一点冤魂,怎敢擅自上门,
更别说山门前有护法诸天、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紧随鞍马,我这孤魂又怎么能近得圣僧的身前呢。”
“我先前是被夜游神一阵神风,将我送将进来,他说我三年水灾该满,着我来拜谒师圣僧。”
“他还说圣僧手下有个大徒弟,是齐天大圣,降妖伏魔不在话下,我如今来诚心来拜见圣僧,千万乞求你到我国中,拿住妖魔,辨明邪正。”
“如此朕当结草衔环,报酬师恩!\"
孙悟空听了摆摆手道:
“无需多礼,既然你找到我师父,想必也是知他慈悲为怀。
你有何冤屈,尽管道来。若果真冤枉,我们自会为你做主。”
凌阳也点头称是,温言道:
“陛下但说无妨,若真有冤情,贫僧定当相助。”
凌阳也是点头答应,到这里,他也是想起了眼前这位是谁了,
毕竟杀人夺妻养其子摄其国的, 干出这事的人除了那头被煽了的狮子又有谁呢?
他当他是曹孟德吗?凌阳心中碎碎念。
见师徒二人答应相助,那魂魄这才娓娓道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圣僧明鉴,我家就在西边四十里外,那里有座城池,正是小王建国之所。”
凌阳此时充当起了说书人中接话茬的角色,问道:
“却不知是何地名?”
那人答道:\"正是小王当年所创的乌鸡国。\"
说到这里,乌鸡国王长叹一声,语带悲怆:
“五年前,我国逢大旱,庄稼枯死,百姓饿殍遍野。”
“小王虽效仿禹王治水,与百姓同甘共苦,斋戒焚香整整三年,却只换得河枯井涸。”
“那时节,百姓易子而食,拆骨而炊,真是惨不忍睹啊!”
“后来锺南山来了一位全真道士,自称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他登坛作法,果然顷刻间大雨倾盆。小王感激不尽,便与他结为兄弟,同吃同住两年有余。”
“谁知……谁知竟是引狼入室!”
说到这里,乌鸡国国王长叹。
凌阳“疑惑”道:
“这是好事啊,陛下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魂魄闻言,顿时泣不成声,泪水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
“谁知春日里,他哄我到御花园八角琉璃井边,说是要给我看什么'宝贝',趁我不备,竟将我推下井去。”
“还用石板封井,覆土栽蕉。”
“可怜小王……已经做了三年冤鬼了啊!这三年来,我日夜在那冰冷的井水中受苦,看着那妖孽占我江山,欺我妻儿,却无可奈何!”
说着,他向唐僧哭诉道:
“圣僧,那妖怪本事通天,他害死我后,在花园里摇身一变,就化作我的模样,毫无差别。”
“如今占了我的江山国土,满朝文武、三宫皇后、六院嫔妃,全被他掌控了,就连我那可怜的太子,也认贼作父,每日里向那妖孽请安问好。”
凌阳叹道:“陛下,您就这般不曾尝试过反抗吗?”
乌鸡国王不解:“圣僧何出此言?”
凌阳道:“那怪虽有神通,但唯有您知晓真相,为何不去阴司阎王处告状,诉说冤屈?”
那魂魄苦笑摇头,笑容凄惨:
“他的神通广大,官吏情熟,都城隍常与他会酒,海龙王尽与他有亲,东岳天齐是他的好朋友,十代阎罗是他的异兄弟。”
“因此这般,我也无门投告啊!”
“每次我想去地府伸冤,总被那些鬼差拦回,这三年来,我受尽冤屈,却无处申诉,今日得遇圣僧,实在是天见可怜!”
听到这里,凌阳心中也是有些唏嘘,这一难确实有些难以说清,
毕竟这国王原本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存在,是个有功德的,连如来都知道了,特意差遣文殊菩萨来招他去做金身罗汉,
这原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可谁知这国王英明了一辈子,在最后的时候竟然犯了浑,将文殊菩萨用绳子绑了,丢到御水河里泡了三天三夜……
这事也就成了一笔烂账,毕竟他虽是国王,但那菩萨也不是他的凡人子民,不是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毕竟双方的身份不一样,处罚的力度也不一样……
“哦?夜游神?”
孙悟空闻言,一双火眼金睛滴溜溜一转,非但不怒,反而咧嘴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獠牙,
“你先前说,那占据了你江山的妖怪交情甚广,上至天宫,下至地府,四海之内无不熟稔。”
“可如今看来,他这交情……恐怕也不怎么行啊?”
那国王魂魄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头望着孙悟空。
只见孙悟空笑得颇有几分戏谑,道:
“俺老孙到了你的地界,一路也没见哪个土地山神跑去给他通风报信。
就连帮你入梦的夜游神,看来也没把他那点‘交情’放在眼里嘛。”
“这么一看,他混得可真不怎么样。”
凌阳听了,不由失笑。
说完,孙悟空瞧了瞧窗外的明月,但见月色如水,星河璀璨,不由笑道:
“今日月色如华,俺老孙便去把那号称神通广大,官吏情熟的妖怪拿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且与我师父在此聊天,我去去便回。\"
话音刚落,孙悟空一个筋斗便消失在屋内,只余一缕清风。
那速度之快,就连凌阳都只觉眼前一花,便已不见了悟空的身影。
凌阳见猴哥还是那般急切,不由失笑摇头。
随后转向那国王魂魄,温言道“陛下放心,我这徒儿虽然性急,但最是侠义心肠兼神通广大,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将那怪捉拿归案。”
那国王魂魄见了,惊喜交加,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道:
“敢问圣僧,那大圣是去拿那妖怪了吗?”
见他如此,凌阳再次安抚他道:
“国王放心,你在此等待片刻便好,我这大徒弟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降妖除魔最是在行。”
“任那妖怪有什么来历,都难逃他的法眼。”
“你在此等候片刻,等他回来了便见分晓。”
……
那国王被投入井中,整日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有家不能回,有子不能认,有妻却被NtR……
他这里相当凄惨,
却说那乌鸡国王宫内,假国王正在龙床上安睡,身旁躺着年轻妃子,在温香软玉中休息,
他正做着美梦,梦见自己永坐龙庭,享尽荣华富贵,不受管辖。
忽然间,他感觉周遭环境有些不对劲,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惊得他从梦中醒来。
待他睁开双眼,赫然发现一张毛茸茸的猴脸正凑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道:
“我的好外孙儿,你醒了?”
假国王吓得魂飞魄散,正要惊呼,却被孙悟空捏住喉咙,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孙悟空不待他反应,一把提起他的喉咙,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提起,一个筋斗便消失在宫中。
那妃子犹在梦中,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孙悟空的速度何其快,
只是瞬息之间,二人已来到一处荒山野岭。
孙悟空随手一抛,将那假国王狠狠扔向山中,先前他便发现了这国王确实是个假货,如今动起手来也是不留情。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山间顿时多了一个大坑,烟尘弥漫,惊起无数夜倦飞鸟。
孙悟空悬浮在半空中,掣出金箍棒在手,笑道:
“好外孙,你还不出来?你外公我可想你了。”
烟尘散尽,只见坑中那假国王跳了出来,脸是张好脸,只是穿着睡觉的里衣如今被摔得破破烂烂,丢了气度。
他高叫道:
“孙行者,你好生无礼,我来占别人的帝位,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来抱不平,扰了我的任务?”
那怪惊怒异常,他自然知道自己下界所为何来。
他的主人在他下界时便交代过孙悟空神通广大,起初他还不以为意,如今亲眼见识,方知主上所言非虚。
如今不管是先前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却没有察觉,
单是方才那一摔,就让他吃尽了苦头。
再加上那禁锢自己的神力,他都望尘莫及,更别说还有那极速了。
孙悟空呵呵笑道:
“你这妖怪确实是胆大又无道理,皇帝又许你做?”
“我孙悟空做事还需要你同意?”
“你既然知道是俺老孙,那么你就应该立即远遁逃离,如今怎么还敢来质问我?”
那怪自知不是对手,但仍强自镇定道:
“孙悟空,你莫要欺人太甚!此事与你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不如放我离去,我们皆大欢喜。”
见那怪如此说,孙悟空握着金箍棒,笑道:
“在这三界,我要管的事,那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我放手。”
“若是我不想管的,你如何求我我也不管,
你运气好,今晚月色不错,这事俺老孙管定了!”
“泼怪物,还不束手就擒?”
说完,孙悟空大喝一声,金箍棒当头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