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刚鬣见孙悟空凶威滔天,自己赖以吹嘘的钉耙连人家头皮都筑不动,心知再斗下去绝无胜算。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趁着孙悟空说话的空档,猛地往后一窜,转身就往云栈洞里钻去!口中还嚷嚷:
“好汉不吃眼前亏,老猪我不跟你打了。”
“想逃?!”
“关门?”
“当初南天门俺老孙都如同回自己家一样,你这破门挡得住我吗?”
孙悟空见状大怒。
这妖怪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滑头。
他哪容得猪刚鬣关门,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手中金箍棒早已化作一道金光,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狠狠砸向那两扇厚重的石门!
“轰隆!!!”
巨响声中,厚重的石门如同朽木般粉碎!烟尘未散,孙悟空身影已如电射入洞。
只听洞内一阵混乱的碰撞与猪刚鬣惊慌的嚎叫,眨眼间,孙悟空便揪着猪刚鬣的后颈皮,像提着一只待宰的肥猪,将他从废墟中拖了出来!
猪刚鬣被孙悟空铁钳般的手捏住要害,法力受制,动弹不得,兀自挣扎叫骂:
“该死的弼马温,惫懒货,与你有何相干?竟打破我洞府大门?!你去翻翻律条!私闯打破大门而入,该当死罪。”
孙悟空将他掼在地上,冷笑道:
“俺老孙便打了大门,也自有道理可讲。”
“你这妖怪,强占良家女子,无媒无聘,无茶无礼,按律当问真犯斩罪。”
“俺老孙不善言辞,说不得许多大道理,现在就将你交予师父发落,看你这猪头该当何罪。”
说罢,拔毫毛变作金绳,将猪刚鬣捆了个结实,提着他驾起筋斗云便走。
猪刚鬣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如雷,眼前景物急速倒退模糊,身体仿佛要被这恐怖的速度撕裂。
他平生第一次体验筋斗云,心中对孙悟空的神通越发恐惧敬畏,原本那点不服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片刻,金光落地,孙悟空将捆成粽子的猪刚鬣“噗通”丢在厅堂地上,对高太公道:“主人家,这便是你家的妖怪女婿,如何处置,你与我师父商议。”
话音未落,地上的猪刚鬣猛地抬头,小眼睛扫过孙悟空,落在主位的凌阳身上,见是个年轻凡僧,顿时嚷道:
“师父?”
“那猴子,这等凡僧,如何做得你齐天大圣的师父?!”
见这猪刚鬣不尊重自己师父,孙悟空当即就要动手。
随后凌阳制止欲要动手的孙悟空,神色无波,平静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御弟三藏,奉旨西行取经。”
“侥幸搭救悟空,故此做了他师父。”
“东土大唐?取经人?!”
猪刚鬣浑身一震,脸上惊怒顿消,化为狂喜,挣扎着跪起,“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高叫道:
“师父!弟子失迎,早知师父住在我丈人家,弟子早来拜接,何至于受此波折,劳大师兄动武,罪过。”
他倒会打蛇随棍上,直接叫上孙悟空师兄了。
厅堂内众人皆惊。
孙悟空金睛圆睁,高家三口目瞪口呆。
孙悟空喝道:“呆子,说清楚!”
猪刚鬣急声道:
“大师兄,师父,弟子是受了南海观世音菩萨劝善点化,菩萨亲临,教导弟子持斋把素,授了戒行。”
“命弟子在此等候东土取经人,保护西行,将功折罪,求取正果。”
“弟子苦等数年,杳无音讯,今日既知大师兄已拜师,师父驾临,弟子欢喜不尽,怎敢逞凶?”
“误会!实乃天大的误会!”
猪刚鬣将菩萨劝善、命其等候取经人之事细说一遍,末了一脸“委屈”。
孙悟空听完,事关菩萨,他看向凌阳:“师父,这……”
高太公一家心悬到嗓子眼,紧张万分地看着凌阳。
若这妖怪真是菩萨安排保护圣僧的,那……那女儿的清白、家族的耻辱,难道就这么算了?
厅堂内一片死寂,目光聚焦凌阳。
凌阳端坐椅上,目光平静地审视着跪在堂下、小眼睛仍在滴溜乱转的猪刚鬣。片刻,他缓缓开口:
“你说,是观世音菩萨点化于你,命你在此等候取经人?”
“千真万确!弟子不敢妄言!”猪刚鬣连忙应道。
“菩萨劝善,授你戒行,可有凭证?”凌阳问道。
“这……”猪刚鬣语塞,支吾道:
“弟子……弟子所言属实。”
“弟子原是敕封天蓬元帅,掌管天河,此事大师兄可证,他应该认得我,若非菩萨慈悲,弟子岂敢妄想正果?”
孙悟空见提及,对凌阳点头道:“师父,我虽不认识他,但他认得俺老孙。”
“且他的修行方式乃纯粹的道家手段,想来合该上天上的。”
凌阳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猪刚鬣身上:
“倘若真如你所说,你曾为天蓬元帅,如今又因何被贬下凡尘?”
猪刚鬣脸上尴尬一闪:“弟子……是犯了点过错……”
凌阳继续问道:“菩萨点化于你,授你戒行,命你持斋把素,静候取经人,菩萨可曾教你清规戒律?可曾教你诸恶莫作?”
猪刚鬣点头如捣蒜:“教的!教的!弟子铭记于心,这些年一直持斋把素,不敢有违。”
“哦?”
凌阳语调平稳,目光扫过垂泪的高翠兰和悲愤的高太公夫妇,
“持斋把素,不敢有违。”
“那么,你强占高家小姐,囚禁深宅,使其半载不得见双亲,这算不算违了戒律?算不算犯了色戒?”
“你这‘持斋把素’、‘不敢有违’,便是如此行的么?”
平静的话语如同重锤,字字敲在猪刚鬣心上。
“我……我……”
猪刚鬣嘴唇翕动,脸涨得通红,额头冒汗,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翠兰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高老太太抱着女儿,也忍不住垂泪,高太公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凌阳看着沉默的猪刚鬣,语气强烈:
“色心不改,不守清规,强掳民女,败坏门风,贫僧如何收得你这等劣徒?”
“你害人清白,毁人清誉,这笔孽债,又如何弥补?”
猪刚鬣头埋得更低,沉默以对。
厅堂内死寂,只剩高翠兰压抑的啜泣声。
凌阳目光转向孙悟空:
“悟空。”
“师父!”
“劳你走一趟,面见观世音菩萨。”
“将此间之事,原原本本禀明。”
“有猪刚鬣自称受菩萨点化,在此等候取经人。”
“然其行止不端,强占民女,囚禁人身,败坏门风。”
“贫僧不敢擅专,特请菩萨示下,此人是否确为菩萨安排随行之人?”
“若菩萨有命,贫僧自当遵行;若非菩萨安排,或菩萨亦难容此等行径,贫僧便依律处置,还高家公道。”
“是,师父!”
孙悟空领命。
但他看了一眼地上捆着的猪刚鬣和旁边的高家人,又有些不放心师父独自在此。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伸手从脑后拔下一根毫毛,放在嘴边吹了一口仙气,叫声:
“变!”
金光闪过,一个孙悟空分身出现,对凌阳行礼。
“师父安心,此分身在此护你周全。
俺去去就回!”
孙悟空真身对凌阳说完,又冷冷瞥了猪刚鬣一眼,
“呆子!安分些!”随即化作金光,冲天射向南海。
分身持棒,侍立凌阳身侧,金睛如电。
倘若不是分身去找观音菩萨多少有些显得不尊重,他孙悟空是一点也不放心让师父留在这。
随着孙悟空真身离去,厅堂再次陷入极致的寂静。
猪刚鬣瘫软在地。
高家三口紧张期盼。
所有人屏息,等待南海的回音。
空气凝固,唯余烛火轻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