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西风骑士团
胡桃猛地从那本厚重得足以当枕头用的古籍中抬起头,宛如深潜者骤然浮出水面,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向着前面大厅走去。
她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有些酸涩的眼睛,下意识地侧过头,习惯性地想要与身边那个总是安静聆听的身影分享方才看到的奇闻——关于某种古老葬仪与元素残留的奇异关联。
“哎,天一啊,我跟你说,这书上讲得可真有意思......咦?”
她兴致勃勃的语调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掐断了。面前的沙发空荡荡的,只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凹陷,证明曾有人坐在那里。
胡桃眨了眨她那对灵动的梅花瞳,疑惑地左右张望。西风骑士团的图书馆依旧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远处书页轻柔的摩擦声,以及图书管理员丽莎小姐若有似无、带着慵懒磁性的轻哼声,如同猫儿在阳光下的呢喃。
她那位总是耐心细致、能将她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妥帖接住的小天一,不见了。
“天一?”胡桃站起身,双手叉腰,小脸上顿时写满了“岂有此理”,活像一只发现存粮不翼而飞的小猫,“人呢?跑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那个慵懒而带着笑意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她身边响起,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静候多时。
“嗯?是在找你家那位安静的小朋友吗?”
丽莎不知何时已优雅地倚靠在了近旁的书架上,手中端着一杯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氤氲着热气的红茶。她笑吟吟地望着胡桃,那双眼眸里闪烁着洞悉一切又略带戏谑的光芒,像极了欣赏一只懵懂踏入柔软陷阱的活泼小生物。
胡桃立刻转向声源,像是找到了线索般,用力点头:“对啊!丽莎小姐,你看到天一了吗?她刚才明明还在这儿陪我看书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落空后的急切。
“哦~你说天一小朋友啊......”丽莎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吹了吹红茶上氤氲的热气,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完成某种仪式。她仿佛在仔细斟酌用词,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蜂蜜般的甜腻与深意。
“她刚才啊,被某个看上去就不太靠谱的吟游诗人,还有我们那位总是与麻烦相伴的荣誉骑士,以及他那咋咋呼呼的小向导,给联手‘拐跑’了哦。”
“拐、拐跑了?!”胡桃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从疑惑直接升级为震惊与不满,“在你们西风骑士团的总部?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是不是那个绿色的、帽子歪戴的家伙?我第一眼看他就觉得他眼神飘忽,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不像个老实人!”
“呵呵呵......”丽莎发出一阵极为愉悦的轻笑,声音如同微风拂过精致的银质风铃,清脆又带着一丝撩人的磁性,“别紧张,我亲爱的小堂主。放轻松些~”
她放下茶杯,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点着光洁的下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胡桃方才废寝忘食研读的那本《古代元素力与灵魂溯源》,饶有兴致地继续道:“准确来说呢,是他们热情地邀请天一小朋友一起去蒙德城里收集「风花节诗歌作业」了。看他们那兴致勃勃、欢声笑语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啊,恐怕是回不来喽。”
她巧妙地用“欢声笑语”和“一时半会儿”描绘出一幅天一乐在其中的画面,悄然淡化了胡桃心中“被抛下”的感觉,转而勾勒出“她玩得很开心”的景象。
随即,丽莎话锋一转,将焦点精准地引回胡桃和她面前的书本上:“所以呢,现在这偌大的图书馆里,暂时就只剩下你和我做伴了呢。
”她款款走近,身上那缕淡淡的、惑人的蔷薇香气也随之弥漫过来,“我看你刚才读这本大部头,眉头一会儿紧锁一会儿舒展,投入得很呢。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还是说...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小小的瓶颈呢?”
最后几个字,丽莎说得又轻又慢,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的、近乎挑衅的意味,精准地戳中了胡桃那不服输又好强的心性。
“谁、谁看不懂了!”胡桃果然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搔到了最痒处,立刻挺起她那本就没什么弧度的小胸脯,注意力瞬间被从“寻找天一”这件大事上彻底拽离,“本堂主聪明绝顶,学富五车!区区一本古籍...哼,也就是里面的某些术语太过古老晦涩,需要本堂主稍微花费点心思琢磨一下而已!”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自信,但那微微飘忽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一丝底气不足。
“是吗?”丽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乎要满溢出来。她走到胡桃身边,指尖优雅地划过那本厚书古朴的封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猫咪的脊背。
“那真是巧了,我对这本书嘛,恰好也略有那么一点点研究。”她语气谦逊,但眼神却分明写着“了如指掌”四个字。
“尤其是关于‘元素力对逝者残念的显化与影响’这一部分......”丽莎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仿佛在分享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里面提到的一些现象和推论,似乎与你们璃月坊间流传的关于‘幽灵’、‘地脉徘徊者’的传说,有着某种奇妙的、不谋而合的联系呢。怎么样,要不要......姐姐我给你‘稍微’讲解一下?就当是打发时间,等你的小朋友回来?”
她特意重重地强调了“稍微”两个字,语气轻描淡写,却仿佛瞬间在胡桃面前打开了一个充满无限知识诱惑和微妙陷阱的潘多拉魔盒。
果然,胡桃一听到“逝者残念”、“幽灵”、“徘徊者”这些与她往生堂业务密切相关的关键词,那双梅花瞳瞬间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的所有光芒都汇聚其中。方才那点“被抛下”的微小不满和寻找天一的急切,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求知欲(以及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职业竞争心)。
“真的吗?快讲讲!快讲讲!”胡桃几乎是蹦跶着凑近丽莎,小手扒着桌子边缘,身体前倾,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这本书写得云山雾罩的,是不是说强烈的风元素力环境,有可能让那些残存的意念变得更加清晰、甚至活跃?就像我们往生堂有时候在处理某些特殊业务时,偶尔会感应到的那种......嗯,‘比较固执’的存在?”
“嗯哼~”丽莎满意地看着眼前这只成功被知识饵料吸引、完全落入彀中的活泼小猫。
她优雅地翻开那本厚重的书页,指尖精准地点在其中一段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上,指甲盖上泛着健康莹润的光泽。“这里啊,可不仅仅是提到了风元素哦。”她开始施展那高超无比的话术,声音慵懒迷人,如同最上等的催眠曲,却又字字句句敲在胡桃最痒的好奇心上。
“其中涉及的一些精妙理论,甚至需要结合一点点......嗯,蒙德特色的炼金术思维来辩证看待。”
她引入一个对胡桃而言相对陌生的领域,巧妙地抬高了理解的门槛,也凸显了自己的不可或缺,“比如说,这里提到的‘元素沉淀效应’,与炼金术中的‘质料转化’原则,在某种维度上形成了有趣的互文......”
丽莎就这样,用她那独有的、带着慵懒磁性的声线,开始了一场“深入浅出”(实则时而深入深出,时而浅入深出)的讲解。
她的话术高超至极,时而精准抛出胡桃极度感兴趣、能立刻引发共鸣的关键点,让她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时而又留下令人心痒难耐的悬念,勾着她追问“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时而又仿佛不经意地,掺入几个听起来高深莫测、需要额外解释的术语或概念,轻轻“忽悠”一下,让自信满满的胡桃陷入短暂的皱眉苦思,却又在她即将产生挫败感时,及时给予一点提示或换个更简单的角度解释,让她重新燃起斗志。
胡桃完全沉浸在了这场由丽莎主导的、节奏精妙的思维游戏里。她的小脑袋时而因获得新知识而兴奋地点动,时而又因遇到难以理解的关卡而紧紧锁起眉头,嘴里不时嘀咕着“原来是这样?”“唔...这个地方...”,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更是将那位被“不靠谱吟游诗人”和“荣誉骑士”“拐跑”了的小旅伴,暂时忘在了脑后。
丽莎悠闲地品着红茶,看着眼前这个精力充沛、思维跳脱的小堂主被自己用知识和语言巧妙地“圈”在原地,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纠结思索,那鲜活丰富的表情变化比任何戏剧都要有趣。
她的唇角始终挂着一丝玩味而愉悦的笑容,那是一种高超棋手看到棋子按照自己预期行走时的满足感,又带着点大猫逗弄可爱小生物的闲适趣味。
逗弄这个来自璃月、活泼跳脱又聪明敏锐的小家伙,看她被知识的迷宫(以及自己那一点点故意的、无伤大雅的误导)绕得晕头转向却又乐在其中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比安静地喝茶看书,或是整理那些永远整理不完的书单,要有意思多了。
至于天一小朋友什么时候会回来?
丽莎瞥了一眼图书馆窗外那片自由广阔的蓝天,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反正,她可是答应了天一,会“好好照顾”这位小堂主的。
现在这样,让她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顺便满足一下自己逗弄小朋友的恶趣味),不正是“照顾”得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