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国际拍卖行主办的“当代艺术与慈善晚宴”,选址在外滩源一栋拥有殖民时期风格的百年建筑内。夜幕降临,建筑外墙的灯光勾勒出历史的轮廓,与对岸陆家嘴的摩天楼群形成时空交错的奇异观感。红毯从街边一直铺到恢弘的大门入口,媒体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捕捉着每一位到场名流的身影。
林灿穿着一身汤姆福特定制晚礼服,低调的深灰色面料在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没有多余的配饰,唯有腕间一枚百达翡丽复杂功能时计,无声彰显着品位与实力。他是独自前来,拒绝了顾北烨派助理陪同的建议。在这种场合,过分的簇拥反而显得落了下乘,独自一人,更显从容与神秘。
验过由顾北烨渠道获得的烫金请柬,侍者恭敬地引他入内。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空气中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香槟的气味。与之前参加过的苏家私宴或小型拍卖会不同,这里的氛围更加公开,也更加浮华。真正的顶级富豪、世家子弟、当红明星、艺术名流混杂一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深处无不隐藏着审视与计算。
林灿并未急于融入任何一个圈子,他端着一杯香槟,看似随意地漫步,实则“微表情分析”能力已悄然开启,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在场的一张张面孔。
那位正在与某位地产大亨谈笑风生的过气港星,眼角眉梢带着刻意讨好的痕迹,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酒杯,透露出内心的焦虑——大概是急需资源复出,或是有求于人。
另一边,几位穿着前卫、自称“独立艺术家”的年轻人,围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赞助商,言语间充满理想主义,但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对方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伪艺术,真捞金。
他还看到了赵瑞。这位永星集团的太子爷,穿着一身亮片西装,左右各拥着一位脸熟的三线小明星,正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新买的限量版跑车,引得两个女伴发出夸张的惊叹。典型的草包富二代,是那些高端捞女最容易下手,也最容易被榨干的目标。
林灿心中冷笑,正欲移开目光,却忽然被赵瑞身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穿着一件设计极简的白色缎面长裙,没有过多珠宝点缀,只在耳垂上戴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她容貌极美,却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的、带着几分疏离和书卷气的清冷之美。她独自一人站在略显偏僻的角落,安静地看着墙上的一幅抽象画,眼神专注,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
但林灿的“微表情分析”却捕捉到一丝不协调。她的站姿看似放松,但脊背挺得笔直,是一种经过严格形体训练后才有的姿态。她观察画作的眼神过于“纯净”,缺乏真正艺术爱好者那种沉浸式的共鸣感。最关键是,林灿注意到,有几个看似不经意的男士从她身边经过时,目光都会在她身上有短暂的停留,眼神中带着一种并非纯粹欣赏美色的、更复杂的评估意味。
这女孩,不简单。绝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就在这时,晚宴的主办方代表上台致辞,宣布慈善拍卖环节开始。拍品多是些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也不乏一些明星捐赠的私物,竞价气氛热烈,更多像是社交表演。
林灿对大多数拍品兴趣缺缺,直到一件拍品被呈上来——是一套残缺的明代水陆画临摹本,虽非真迹,但笔法古拙,颇有研究价值。起拍价不高,竞价者寥寥。
林灿心中一动。这套画册对他无用,但他记得苏念卿曾提过对明代宗教绘画有些兴趣。他举起号牌,用略高于底价的价格轻松拍下。这个举动在众多高价拍卖中毫不起眼,却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眼中,包括那个白衣女孩。她看向林灿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探究。
拍卖结束后是自由交流时间。赵瑞果然带着他的女伴,晃到了林灿面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挑衅。
“哟,这不是林老板吗?怎么,苏小姐今晚没空陪你?”赵瑞语带嘲讽,显然听说了些林灿与苏念卿的传闻,想借此落林灿的面子。他身边的两个小明星也掩嘴轻笑,目光在林灿身上打量,带着估量商品般的神色。
林灿面色平静,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赵公子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新车吧,听说刚提车就蹭了?维修费够给这两位小姐买几个新包了?”
他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赵瑞的痛处(耗子刚提供的八卦)和那两个小明星的心思。赵瑞脸色一僵,两个小明星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你!”赵瑞恼羞成怒,刚要发作,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
“瑞哥,林先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来人正是刚才那个白衣女孩。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眼神清澈地看着两人,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赵瑞看到是她,怒气竟收敛了几分,挤出一丝笑容:“是柳雪啊,没什么,跟林老板打个招呼。”
柳雪?林灿快速搜索记忆,沪上顶尖的世家名媛里,似乎没有这号人物。但看赵瑞的态度,显然对她颇有顾忌。
柳雪转向林灿,伸出纤手:“林先生,久仰大名。我是柳雪,很喜欢‘隐庐’的理念,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
她的握手力度轻柔,一触即分,礼仪无可挑剔。话语中也直接将林灿定位为“隐庐”主人,而非依附苏家的角色,显得十分高明。
“柳小姐过奖。”林灿淡淡回应,心中警惕更甚。这个柳雪,段位显然比赵瑞和他身边那些捞女高得多。
柳雪似乎并不在意林灿的冷淡,继续微笑道:“林先生刚才拍下的那套明代画册,很有眼光。家父也对明代艺术有些研究,改日或许可以交流一下。”
她的话看似随意,却透露出不俗的家学渊源,并且再次主动创造了后续接触的机会。
“有机会的话。”林灿不置可否。
柳雪也不纠缠,又寒暄了两句,便优雅地转身离开,仿佛真的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赵瑞见状,也悻悻地带着女伴走了。
林灿看着柳雪离去的背影,眼神微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轻巧,却可能激起不小的涟漪。她是谁?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
晚宴渐入尾声,林灿没有再多做停留,提前离场。坐进车里,他立刻对耗子吩咐:“查这个柳雪。我要知道她的全部背景,尤其是她和赵家,以及今晚其他几个特别注意我的人有什么关系。”
“收到,灿哥!”
车子驶离外滩,融入城市的车流。林灿靠在椅背上,回顾今晚的收获。拍下一套无关紧要的画册,应付了赵瑞的挑衅,最重要的是,遇到了一个神秘的柳雪。
水下的暗礁,也已初现端倪。猎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柳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意外”。而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尽快弄清楚,谁才是这个资本鱼塘里,真正的垂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