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的斋宴设在寺后一处清幽的禅院,古木参天,梵音隐隐。与寻常商务宴请的奢华不同,此处只有素雅的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素斋的清淡香气。林灿与苏念卿到场时,顾宏远与其夫人已端坐主位,顾北辰陪坐一旁,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令人意外的是,赵铭的父亲赵德坤居然也在场,只是脸色不太自然。
顾宏远年约六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不怒自威,与顾北辰的张扬截然不同。他见到苏念卿,倒是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念卿丫头来了,气色看着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林灿身上,带着审视。
苏念卿微微颔首:“顾伯伯,这位是林灿,‘隐庐’的创始人。林灿,这位是顾宏远顾伯伯。”她介绍得简单,却将林灿放在了“创始人”的位置上,而非简单的男伴。
“顾先生,久仰。”林灿不卑不亢地行礼。
顾宏远目光如电,上下打量了林灿一番,淡淡道:“年轻人,能入念卿眼的,想必有过人之处。坐吧。”
宴席开始,菜品虽是素斋,但制作极为精巧,色香味俱佳。席间谈话,起初多是顾宏远与苏念卿聊些养生、佛法,偶尔问及苏念卿父亲的身体,气氛看似融洽。顾北辰偶尔插科打诨,试图将话题引向商业投资,但都被顾宏远不露痕迹地挡了回去。赵德坤则显得有些沉默,心事重重。
林灿并不多言,只是安静用餐,偶尔在苏念卿或顾宏远问及养生细节时,才言简意赅地回答几句,引用的都是扎实的古籍理论,显示出深厚的功底,让顾宏远眼中偶尔闪过一丝讶异。
酒过三巡(以茶代酒),顾北辰终于按捺不住,将矛头对准了林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林先生,听说你的‘隐庐’最近风头很劲啊。不过,这高端养生行业水很深,光靠几本古书和概念,恐怕难以持久吧?特别是供应链这块,听说你最近遇到点小麻烦?”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机锋,点出供应链问题,既是威胁,也是想在父亲和赵德坤面前落林灿的面子。
桌上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苏念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林灿。顾宏远也放下筷子,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赵德坤则抬起了头,似乎有些关注。
林灿心中冷笑,知道图穷匕见的时刻到了。他放下茶杯,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顾少消息灵通。不过,可能有些误会。‘隐庐’的供应链一直很稳定,特别是核心药材,我们有自己的特殊渠道保障,品质绝对顶尖。”他特意强调了“特殊渠道”和“品质顶尖”。
顾北辰嗤笑一声:“特殊渠道?林先生,这年头,吹牛可是要上税的。高端药材资源就那么多,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是吗?”林灿不紧不慢地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实则让耗子远程控制投影)取出一份文件,却不是递给顾北辰,而是恭敬地递给了顾宏远,“顾先生是行家,晚辈偶然得了一株参,心中存疑,正好请您这位前辈帮忙掌掌眼,看看这品质,算不算得上顶尖?”
文件是几张高清照片和一份简短的鉴定报告,正是苏念卿赠予他那株老山参的影像资料,以及陈景林教授出具的初步品鉴意见,上面明确写着“参龄约六十年,野生,品相完美,药性醇厚,世所罕见”。
顾宏远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收缩。他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这株参的价值和稀有程度,远非普通市面上流通的货色可比,甚至比他顾家库藏的一些镇店之宝也不遑多让。他深深看了林灿一眼,又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平静的苏念卿,心中已然明了几分。这参,恐怕是苏家拿出来的。这年轻人,不简单,竟然能劳动苏家如此大力支持。
顾北辰见父亲神色有异,凑过去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万万没想到,林灿手里竟然有这种级别的货色,这完全打乱了他想借供应链问题发难的计划。
林灿将顾家父子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继续说道:“至于顾少提到的普通药材供应,确实前段时间有些波折。”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脸色变幻的赵德坤,“不过,正好借此机会,我们优化了供应商体系,剔除了一些心思不纯、企图以次充好的合作伙伴。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些给我们制造‘麻烦’的人,让我们因祸得福,建立了更牢固、更纯净的供应链。”他这话意有所指,既点了顾北辰,也隐隐指向了可能参与其中的赵家。
赵德坤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额头甚至渗出了细汗。他儿子的把柄还在林灿手里,此刻被当众点破,他如坐针毡。
顾宏远将文件轻轻放下,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参是好参。林先生年轻有为,资源丰厚,看来是我多虑了。”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顾北辰的挑衅化解,也等于变相认可了林灿的实力。
顾北辰脸色铁青,却不敢再放肆。
林灿趁热打铁,对顾宏远道:“顾先生过奖。晚辈一直认为,做生意如同做人,诚信为本。‘隐庐’立志做的是长久生意,靠的是真材实料和口碑,而非一时的手段。或许在某些方面无法与顾氏这样的巨头相比,但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服务好信任我们的客人,足矣。”他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底线,又不卑不亢,赢得了顾宏远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接下来的宴席,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顾北辰彻底沉默,赵德坤坐立不安。反倒是林灿,与顾宏远和苏念卿聊起了传统养生文化与现代商业的结合,侃侃而谈,见解独到,让顾宏远这个老江湖也暗自点头。
斋宴结束,顾宏远率先起身,对苏念卿道:“念卿,代我向你父亲问好。”又看向林灿,“年轻人,好自为之。”说罢,便带着神色阴沉的顾北辰离去。赵德坤也匆匆告辞。
禅院外,只剩下林灿与苏念卿。
“今天,多谢你。”苏念卿轻声道,月光洒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清冷。
“是我该谢谢苏小姐的参,解了围。”林灿真诚道。
苏念卿摇摇头:“参是小事。你今天应对得很好,顾伯伯很少对年轻人有那样的评价。”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林灿,眼神清澈,“之前答应陪我去个地方,后天下午,方便吗?”
“当然方便。”林灿应道。
“好,到时让梅姨接你。”苏念卿说完,便在梅姨的陪同下上车离去。
林灿看着车子远去的尾灯,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场斋宴,他不仅成功化解了顾北辰的攻势,反而借势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和底蕴,甚至在顾宏远心中留下了印象。更重要的是,他与苏念卿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
然而,他清楚,与顾家的较量远未结束。顾北辰今日吃瘪,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苏念卿即将带他去的地方,又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猎人的路,从来都是步步惊心。但林灿已然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