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山五庄观
万寿山巅的晨雾还未散尽,五庄观内已是草木含露、仙气氤氲
青瓦朱墙隐在苍翠松柏间,檐角铜铃被山风拂得轻响,道韵悠悠
后殿里,暖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玉案上,红云盘膝端坐,周身紫气若有若无地流转,只是他眉头紧锁,额间沁着细汗,显然参悟法则到了关键处
对面的镇元子身着月黄道袍,指尖捏着紫砂茶盏,正细细斟茶,茶汤如琥珀般坠落在盏中,泛起浅浅涟漪
他刚从地府回来不过三日,眉宇间还带着几分风尘未散的沉静
自从上次被姚悯“坑”了一遭,镇元子看姚悯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忽然,红云猛地收了气息,“咚”一声趴在冰凉的玉案上,袍袖扫得案上玉瓶轻晃,哀嚎道
“不行了!实在是摸不到圣的坎!这鸿蒙紫气揣在怀里跟揣着块烙铁似的,实在不行,我把它送人得了?”
镇元子斟茶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微颤,茶盏边缘溅出几滴茶汤落在青玉案上
他收回手,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目光落在红云凌乱的发丝上,声音温和却带着劝诫“鸿蒙紫气乃成圣之机缘,哪能说送就送?再多试试,总会摸到门道的。”
“试不得试不得!”
红云猛地直起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风,他几步冲向殿外,嘴里还嘟囔着
“贫道先摘几个果子醒醒脑,不然非得憋出心魔不可!”
镇元子望着他几乎要撞上门框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叹气,刚要重新执壶斟茶,指尖却顿在半空
他眸中灵光一闪,悄然收敛了周身气息,神识轻扫便知观外有客
那两道熟悉的气息,一道如昆仑雪水般清寒,一道似万剑归鞘般凛冽,分明是老熟人到了
他起身理了理衣袍,缓步往观门走去
门外,姚悯与通天正立于石阶之上
晨曦落在姚悯鬓边,她抬手拂过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扫过观门雕花的云纹,只见门侧两株古柏苍劲挺拔,树影婆娑间露水滴落,砸在青石板上沁出浅浅湿痕
“还是这般模样”她轻叹一声,眼底漾起笑意
“就是不知红云那性子,修炼有没有长进。”
通天在旁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弧度,眼尾微挑“以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能不半途而废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长进?”
姚悯侧眸睨他,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嗔怪
通天见状,立刻笑着闭上嘴,抬手摸了摸鼻尖,倒有几分难得的乖巧
恰在此时,厚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清风、明月两个小道童并肩走出
他们身着青布道袍,衣袂被晨风吹得轻轻飘动,对着二人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清风\/明月见过通天教主、启灵圣母,老爷已在院内等候。”
姚悯笑着微微颔首,抬脚跨进观门,通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院内青石板路覆着薄薄一层青苔,路旁兰草吐蕊,小池塘里锦鲤摆尾,搅碎了水面倒映的天光云影
镇元子正站在池塘边的柳树下,见他们走来,袍袖轻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二位许久不见,今日怎得有空来我这五庄观?”
“我来找红云,想与他聊聊。”
姚悯笑着回话,说着便侧身将旁边的通天往前推了推,指尖还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通天被推得踉跄半步,墨色道袍的袖子扫过廊柱,他侧头瞪了姚悯一眼,却见她眼底写着“你自己说”,只好瞥了撇嘴,站直身子对着镇元子拱手
“我……我也是跟着大师姐来看看。”
镇元子看了看姚悯促狭的眼神,又瞧了瞧通天故作正经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只是笑着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咱们去后殿聊吧,请。”
“请。”
姚悯回了个礼,三人并肩往殿内走去,长廊的影子被日光拉得很长,落在青石地上随脚步移动
长廊外侧爬满了翠绿的藤蔓,间或缀着几点粉白的花,风过处花香袭人,倒比别处多了几分生机盎然
姚悯目光扫过池边修剪整齐的花木,嘴角噙着浅笑,心里暗自嘀咕
【镇元子还是这般爱重这些草木,尤其是那株,他宝贝的人参果树,一定被他照料得愈发繁茂了】
三人穿过长廊来到后殿,红云正盘腿坐在玉案旁,手里捧着颗玉润饱满的人参果,果皮上还沾着晶莹的汁
他见姚悯与通天进来,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星辰,嘴里的果子还没咽完,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嚷道
“姚悯道友!嚼嚼嚼……通天道友!嚼嚼…你们怎么来了?……嚼嚼”说着便要起身,差点带翻身后的蒲团
姚悯看着他这模样,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摇了摇头“红云道友…你先吃完在说话”
通天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姚悯,眼底满是“你瞧我说得没错”的得意,传音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姚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指尖在袖袍下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通天却笑得更欢了
镇元子已在红云对面的蒲团上坐定,继续慢悠悠地斟茶,羊脂玉盏在他手中流转,茶香愈发醇厚
姚悯与通天在红云右侧的蒲团上坐下,刚坐稳,姚悯便觉手心一暖,通天袖袍下的手悄悄伸过来,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她想挣开,那人却握得更紧,指尖还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姚悯嗔怪地瞥了通天一眼,见他正端着茶盏与镇元子颔首示意,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不由得暗自咬了咬唇
“咱们许久未见,我来看看你”姚悯收回目光,看向红云时已换上温柔笑意
“近来可好?”
红云挠了挠头,憨笑着将手里啃了一半的人参果放在案上,指腹蹭了蹭嘴角的果浆“我近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还算……可行。”
他说着偷偷瞄了眼镇元子,声音低了些“就是镇元子总不让我出去。”
“你身负鸿蒙紫气,三界多少眼睛盯着?”
镇元子指尖摩挲着拂尘的玉柄,瞥了红云一眼,冷哼道“现在出去,可不是活靶子是什么?”
姚悯点头附和,指尖在袖袍下被通天轻轻捏了捏
“不错,如今三清、女娲、西方二人皆已成圣,觊觎你身上紫气的人太多,确实不安全。”
红云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身后的雕花木柱上,摸着下巴思索“可姚悯道友你也没成圣,按理来说……你也该不安全才对?”
姚悯袖袍下被握住的手猛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心里气得直跺脚
【我早就成圣了!成圣了好吗!要不是说出来会打乱计划,我早就昭告三界了!而且你当我不知道?你说的不安全,指的就是西方二圣想对我下手!可现在最不安全的明明是你这个揣着鸿蒙紫气还不省心的家伙!】
她刚要开口解释,通天却抢先一步,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拇指轻轻蹭过她的手背安抚,朗声道
“不必担心,悯儿就算未证圣位,有我护着,谁也伤不了她分毫”
说着还转头看向姚悯,眼底盛满了温柔
姚悯被他看得心头微暖,微微别过脸,轻声“嗯”了一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上扬
红云看着他俩这模样,忽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殿内的琉璃灯轻轻摇晃
“哈哈哈!道友说得是!姚悯道友有你们护着,还有道祖照看,哪会有危险?是我多虑了!”
通天用茶盏挡住了唇边的笑意,轻轻抿了一口,眼底的温柔藏不住
姚悯轻咳两声道,清了清嗓子“咳…言归正传,我此行是来告诉红云道友,你的鸿蒙紫气可能有问题”
此话一出,红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里还没咽净的果渣差点呛进喉咙,他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瞪得溜圆
通天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墨色的茶水在盏中微微晃动
镇元子也抬眸看向姚悯,眉头微挑,指尖摩挲拂尘的动作停了下来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香炉里升起的青烟直直向上,许久才缓缓散开,落在青玉案上的光斑也似定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