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南澳镇万籁俱寂,只有海风不知疲倦地呜咽着,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海风旅社”后院的小屋内,煤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映照着林烨略显苍白的脸。伤口在药物和短暂休息的作用下,疼痛有所缓解,但失血带来的虚弱感依旧明显。他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等待着约定的转移信号。
“笃,笃笃,笃。” 三长两短的轻微敲击声,规律地响起在木门上。是信号!
林烨立刻睁开眼,眼神锐利。他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将匕首插回腰间,检查了一下贴身藏好的青铜令牌和盘龙玉佩。铝合金盒子已经交给“老板娘”和“老刀”,他现在轻装上阵,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抵达下一个安全点。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老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探了进来,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准备好了?跟我走,动作轻点。”他低声道,语气简洁有力。
林烨点点头,侧身闪出小屋。院子里一片漆黑,“老板娘”不见踪影,想必是在别处策应或善后。
“走这边。”“老刀”示意林烨跟上,两人如同鬼魅般贴着墙根,快速穿过旅社后院,从一扇不起眼的侧门溜到了外面漆黑的小巷中。
南澳镇的夜晚,没有路灯,只有零星几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灯火。小巷狭窄曲折,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碎石。“老刀”对这里极其熟悉,带着林烨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快速穿行,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林烨紧随其后,强忍着肩伤的不适,将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一切似乎很顺利。他们避开了可能有眼线的主街,专挑最偏僻的小路,向着镇子边缘的码头方向摸去。按照计划,他们将乘坐一条准备好的小渔船,趁夜色离开南澳,前往更隐蔽的藏身点。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最后一条小巷,抵达码头外围的一片废弃仓库区时,林烨胸口的玉佩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悸动!危险!极度危险!
几乎在同一时间,“老刀”也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嗅到危险的猎豹。他锐利的目光扫向前方仓库区的阴影处,低喝道:“有埋伏!”
话音未落,前方黑暗中骤然亮起数道雪白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夜幕!同时,几声厉喝响起:“站住!不许动!”
七八个黑影从仓库角落和废弃集装箱后闪出,呈扇形包围过来,手中赫然端着步枪!为首一人,身材瘦高,戴着眼镜,正是阴魂不散的“老黄”——黄文彬!
“果然是你,老刀!”黄文彬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冷笑,“还有这位‘礁石’小朋友,命真硬啊,这都没死。把东西交出来,可以留你们个全尸!”
林烨心沉到谷底!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行踪,连“老刀”的身份都一清二楚!旅社内部绝对有内奸!而且,对方出动的人手和武器,远超之前,显然是志在必得!
“老刀”面对枪口,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将林烨隐隐护在身后,冷笑道:“黄文彬,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杂种!‘烛龙’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祖宗都忘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黄文彬不为所动,挥了挥手,“拿下他们!死活不论!”
枪手们立刻逼了上来!
“走!”“老刀”暴喝一声,猛地从腰间拔出两把寒光闪闪的驳壳枪,左右开弓!“砰!砰!砰!”清脆的枪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枪手应声倒地!
“找死!”黄文彬脸色一沉,躲到掩体后,指挥手下开枪还击!
“哒哒哒!”密集的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打在墙壁和地面上,溅起无数碎石火星!
“老刀”一把将林烨推向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自己则凭借矫健的身手和精准的枪法,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激战!枪声、喊杀声、子弹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小小的巷口瞬间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林烨被“老刀”推开,顺势滚入杂物堆后,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惊出一身冷汗。他拔出匕首,心脏狂跳。硬拼是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突围!
他目光急速扫视周围环境。左侧是死胡同,右侧是开阔的码头,正面是敌人的火力网,唯一的生路是后方……但后方是来路,很可能也有埋伏!
就在他焦急寻找生机时,码头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尖锐的汽笛声!紧接着,一道强烈的探照灯光柱从海面上扫来,正好划过仓库区上空!
是船只!有船靠岸或者离港?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交战的双方都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机会!
林烨福至心灵,猛地将身边一个破旧的木桶用力推向敌人方向,制造声响和视线遮挡,同时身体如同狸猫般向码头方向冲去!他不能走直线,而是利用仓库的阴影和堆放的货物作为掩体,曲线奔跑!
“他想跑!拦住他!”黄文彬气急败坏地喊道。
子弹追着林烨的身影呼啸而来!他感觉到小腿一阵灼热,又被流弹擦中了!但他顾不上了,拼命向前冲!
“老刀”见状,火力全开,拼命压制敌人,为林烨争取时间!“快走!别管我!”他嘶吼道。
林烨咬牙,头也不回地冲向码头。他听到身后“老刀”的枪声变得稀疏,然后是黄文彬得意的狞笑和一声闷响……“老刀”恐怕凶多吉少了!
泪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但林烨不能停!他冲上码头栈桥,眼前是漆黑的海面,远处那艘拉响汽笛的货轮正在缓缓离港,探照灯已经移开。
无路可走了!跳海?以他现在的状态,无疑是自杀!
就在这时,他眼角瞥见栈桥下方,系着几条随波摇晃的小渔船!其中一条船的缆绳似乎有些松动!
赌一把!
林烨毫不犹豫,纵身从数米高的栈桥上跳下,精准地落在一条小渔船的船舱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伤肩剧痛,差点晕过去。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匕首砍断缆绳,抓起船桨,拼命向远离码头、货轮相反的方向划去!
“在船上!快追!”码头上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声和零星枪声,子弹打在周围的水面上,激起道道水柱。
林烨俯低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划桨。小船晃晃悠悠地驶入黑暗的海面。寒冷的海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的脸颊,伤口在冰冷海水的浸泡下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能划多远,能逃到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身后的追杀。
码头的灯火和喧闹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暗和浪涛声中。林烨瘫倒在湿漉漉的船舱里,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冰冷,意识开始模糊。他仿佛听到“老刀”最后的吼声,看到“老板娘”担忧的眼神,感受到李火牺牲的沉重……
又一次,在同志用生命铺就的路上,他侥幸逃生。但代价是惨重的。“星火”在南澳的据点可能暴露,“老刀”生死未卜,前路更加迷茫。
他紧紧握着胸口的玉佩和令牌,感受着那微弱的温热,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和支撑。S市3号码头,“远星号”,黄文彬……这些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仇恨和使命,如同这漆黑海面上的浪潮,汹涌澎湃。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抵达下一个彼岸,必须让牺牲者的血不白流。
小船随着海浪起伏,飘向未知的远方。而一场围绕“远星号”的、更加惊心动魄的较量,已然拉开了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