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纹在林缚言腕间流转时,黑风岭的晨雾正漫过断墙。阿烬用妖力烘着烤饼,狐尾偶尔扫过篝火,带起一串火星,落在林缚言手背上,竟被那道金纹轻轻弹开。
“这纹路比你的冰刃还护主。”阿烬咬了口烤饼,碎屑沾在唇角,被林缚言伸手擦掉。他指尖刚触到对方皮肤,金纹突然亮了亮,像在撒娇似的。
石砚扛着修正好的符剑从废墟里钻出来,剑穗上挂着串野果:“刚在蚀心魔老巢捡的,酸得掉牙,你们要不要试试?”他把野果抛给林缚言,却在半空被一道金光拦下——金纹自发凝成的屏障,将果子稳稳托住,才送到林缚言掌心。
“好家伙,这是成精了?”石砚咋舌,“比阿烬的狐尾还黏人。”
林缚言捏开野果,酸涩的汁液溅在金纹上,竟泛起涟漪般的金光。他忽然想起老道临终前的话:“金纹境,境由心生,你护它一分,它便护你一寸。”
正说着,寒天宗的弟子来报,说黑风岭以西的“无妄谷”出现异动,谷中村民一夜之间失踪,只留下满地狼藉。
“又是魔气?”阿烬的狐尾瞬间绷紧。
林缚言却盯着地图上无妄谷的位置,金纹突然发烫:“不是魔气,是‘执念’。”他指尖点向谷心,“这里曾是座书院,五十年前因一场笔墨官司,先生带着弟子自焚了——他们的执念凝成了‘文煞’。”
石砚摸出符纸:“文煞?那得用笔墨对付?我只会画符,写文章可不行。”
阿烬晃了晃尾巴:“我妖族最忌执念,碰了怕是会被缠上。”
林缚言起身时,腕间金纹已化作流光缠上指尖:“文煞因笔墨生,自然也能因笔墨灭。石砚,借你的符笔一用。”
无妄谷的残碑上还刻着“敬文”二字,墨迹早已发黑。林缚言蘸着晨露在碑上写字,金纹顺着笔尖流淌,写下的却不是经文符咒,而是当年先生与弟子们的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字迹落处,黑雾翻腾,文煞化作的书生虚影嘶吼着扑来,却在触到诗句的瞬间溃散。石砚看得惊奇:“这就完了?”
“他们只是困在当年的争执里,”林缚言写完最后一句,金纹轻轻拂过残碑,“我不过是告诉他们,有人还记得这些诗。”
黑雾散尽时,谷中浮现出数十个透明的身影,正是当年的先生与弟子。他们对着林缚言深深一揖,化作光点融入泥土,地面竟冒出成片的野菊——那是诗句里写过的花。
返程时,石砚突然道:“说起来,你的金纹境还没名字呢。”
阿烬立刻接话:“叫‘护言境’怎么样?能护住你写的字,护住你想护的人。”
林缚言摇头,看着腕间随步伐轻颤的金纹:“叫‘纹生境’吧。万物有纹,纹生万象,不必困在一个名字里。”
话音刚落,金纹突然分出一缕细光,钻进石砚的符剑,剑身上的金纹顿时亮了三分;又一缕缠上阿烬的狐尾,尾尖竟多了圈金色的环。
“这是……”阿烬摸着尾尖的金环,眼睛瞪得溜圆。
“纹生万象,本就该连着我们。”林缚言笑了,抬手时,金纹化作三道流光,分别落在三人眉心,“以后再遇凶险,它会替我们报信。”
石砚摸着眉心的光点,突然对着远处的断墙挥剑,符剑竟自发画出“镇灵阵”:“嘿,连我的符都能跟着它动了!”
阿烬试着放出妖力,尾尖的金环立刻扩散成盾,将袭来的碎石弹开:“我的妖力好像更顺了。”
林缚言望着两人兴奋的模样,腕间金纹轻轻发烫。他忽然明白,老道说的“合脚的鞋”,从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境界,而是踏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彼此的纹路交缠在一起,便再也不怕前路坎坷。
路过黑风岭的山泉时,林缚言弯腰打水,金纹映在水里,竟在水面开出朵金色的花。阿烬伸手去捞,指尖刚触到水面,花就化作锦鲤,摇着尾巴钻进他掌心,变成颗金珠。
“能变东西?”石砚也来试,金纹在他掌心化作枚符印,比他自己画的还灵验。
林缚言看着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忽然觉得这“纹生境”真好——它不像“凝冰境”那样孤冷,也不像“破妄境”那样锋锐,它像黑风岭的晨雾,能裹着阿烬的妖力,能缠着石砚的符光,能让每个人的力量,都在彼此身边长出新的模样。
暮色降临时,他们在废墟上搭了座新的草屋。石砚用带金纹的符剑刻门匾,阿烬采来野菊编花环,林缚言坐在门槛上写字,金纹顺着笔尖落在木墙上,画出片星空。
“以后这里就叫‘纹生堂’吧。”林缚言放下笔,看流星划过夜空,金纹在他腕间亮了亮,像是在应和。
石砚把符剑插在门侧:“以后谁来闹事,先尝尝我这带金纹的符!”
阿烬往林缚言怀里塞了块烤饼,狐尾上的金环蹭着对方手腕:“明天去采野菊酿酒吧,金纹说不定能让酒变甜。”
林缚言笑着点头,指尖划过腕间的金纹。他想起老道说过,最高的境界,是“万物与我同生”。从前总觉得太远,此刻看着身边的人、墙上的星、门外的风,忽然觉得,他们早已站在这样的境界里——
你的纹路里有我的光,我的呼吸里有你的暖,连风过时,都带着彼此的味道。
夜渐深,草屋里的灯火却亮得温暖。腕间的金纹轻轻起伏,像在哼着首没词的歌,唱着这黑风岭上,三个灵魂如何借着彼此的力量,把破碎的日子,过成了圆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