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城的晨雾还没散,码头已飘起咸腥的风。林缚站在新造的“沧澜号”船头,望着远处翻滚的灰蓝色海浪,手里攥着份海图——那是南境渔民冒死画的,标注着暗礁、洋流,还有片从未被开垦的滩涂,据说能种出耐盐的海稻。
“陛下,海风硬,披上吧。”苏眉递来件绣着龙纹的披风,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又补充道,“渔把头说,这片海域的‘疯狗浪’说来就来,得让水手们多盯着点帆绳。”
林缚接过披风裹在身上,目光掠过甲板上忙碌的身影——有南境的造船匠,正调试新改良的龙骨;有西境的农技师,捧着海稻种在船头晒太阳;还有几个曾在黑风寨的弟兄,如今成了水手,正哼着调子检查渔网,调子还是当年劫粮时的旧调,词儿却改成了“撒网捞鱼虾,归仓养娃娃”。
“沧澜号”是龙皇朝第一艘带龙骨的海船,比普通的渔船稳当三倍,船舱里装着西境的稻种、北境的土豆苗,还有东境刚炼出的新铁,要顺着洋流送到海对岸的“流求岛”。岛上的土着去年派来使者,说想归附龙皇朝,只求能学会种粮,不用再靠捕鱼充饥。
“陛下,流求岛的人说,岛上的土也是咸的,跟东境的盐碱地差不多。”户部侍郎捧着账册赶来,“农技师们带的‘漠北五号’变种,真能在滩涂扎根?”
林缚弯腰从甲板的木箱里拿出株海稻苗,根系粗壮,带着层白色的盐霜。“这是农科院用三年时间培育的‘海沧一号’,根须能排盐,叶子上有层蜡质,不怕海风刮。”他把苗递给侍郎,“你看这根须,比普通稻子密三倍,就是为了抓住滩涂的软泥。”
正说着,了望塔上的水手突然喊:“有船!挂着黑旗!”
林缚抬头,只见东南方向驶来三艘快船,船帆是洗得发白的黑布,船头立着个独眼汉子,正用望远镜往这边瞧——是“黑鲨帮”的海盗,在这片海域横行多年,专抢过往商船。
“准备迎敌!”林缚摘下腰间的龙符,往桅杆上一挂,金光瞬间漫过甲板,“沧澜号”的侧舷突然弹出十二门青铜炮,炮口泛着冷光——这是东境铁坊新铸的“镇海炮”,专门用来对付海盗。
黑鲨帮的船越来越近,独眼海盗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哪来的肥羊?敢闯爷爷的地盘!”
甲板上,曾是黑风寨的水手们摩拳擦掌,老寨主不知从哪摸出把锈弯刀,往船帮上一磕:“奶奶的,当年劫粮是为了活,现在护粮也是为了活,这活儿咱熟!”
林缚回头看了眼苏眉,她正指挥农技师把稻种搬进底舱,见他看来,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火折子:“放心,稻种都藏好了,实在不行,我用这火折子,让他们尝尝‘火龙阵’的厉害。”
十二门镇海炮同时轰鸣,铁弹擦着黑鲨帮的船头飞过,溅起丈高的水花。独眼海盗吓了一跳,随即骂骂咧咧地指挥快船包抄过来,船上的弓箭手搭箭上弦,箭尖还抹着毒液。
“换散弹!”林缚一声令下,炮手们迅速换装,炮口喷出的铁砂像撒豆子似的,落在黑鲨帮的甲板上,惨叫声立刻响起。
老寨主带着弟兄们甩出飞爪,勾住对方的船帮,抄起砍刀就跳了过去。他那把锈弯刀虽不好看,劈砍起来却不含糊,一刀就挑落了海盗的桅杆绳。
苏眉站在舵楼里,见有艘海盗船想绕到侧后方偷袭,立刻点燃手里的火折子,往舱底扔了个信号弹。底舱的农技师们早有准备,把浸了桐油的棉絮绑在箭上,点燃后射向海盗船的帆布。
“轰”的一声,帆布燃起大火,海风助燃,转眼间就把那艘船变成了火船。独眼海盗见状,哪还敢恋战,带着剩下的两艘船狼狈逃窜,临走前还喊:“龙皇朝的,你们等着!老子去搬救兵!”
老寨主站在海盗船的残骸上,举起弯刀对着逃窜的船喊:“有种别跑!爷爷在流求岛等你!”
林缚让水手们清理战场,自己走到船尾,望着渐渐平息的海面。苏眉走过来,递给他块干净的帕子:“脸上沾了灰。”她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又说,“刚才一炮打得真准,那海盗船的船底都被打穿了。”
“不是炮准,是人心齐。”林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帕子传过来,“你看甲板上的弟兄,以前是抢粮的匪,现在是护粮的兵,变的不是他们,是日子——日子有了盼头,谁还愿意当匪?”
远处的海平面泛起鱼肚白,“沧澜号”扬起新帆,朝着流求岛的方向驶去。甲板上,农技师们正把被炮震倒的海稻苗重新栽好,阳光照在苗叶的盐霜上,亮得像撒了层碎钻。
“听说流求岛的姑娘们会跳‘海草舞’,”老寨主凑过来,咧嘴笑,“等把稻种种下去,咱也请她们跳一个?”
林缚笑着踹了他一脚:“先把滩涂的土翻好再说,翻不好,别说跳舞,连海稻都得饿死。”
船尾的浪花里,几只海鸥追着船影飞,叫声清亮。苏眉望着远处的岛影,轻声说:“等流求岛也长出稻子,这里的海,就真成咱家的粮仓了。”
林缚点头,望向更辽阔的海面——海的尽头,或许还有更多的岛,更多的滩涂,等着他们把稻种撒下去。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带着海的咸,也带着粮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