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城的西城门近来格外热闹。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排成长队,车身上插着“雪域商队”的木牌,赶车的雪域汉子们裹着厚实的裘衣,却难掩脸上的新奇——他们是第一批循着“雪域商道图”赶来的商队,车厢里堆满了雪莲子、皮毛和晶莹的冰晶矿,车辕上还拴着几只活蹦乱跳的雪域山羊。
“这就是龙安城?比首领说的还热闹!”一个年轻的雪域汉子扒着车厢栏杆,指着街边卖糖画的摊子直咋舌,“那糖做的龙,真能吃?”
同行的老商队头领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别丢人,上次使者带回来的米糕,就是这城里做的。等卸了货,让你尝个够。”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城门旁新立的“雪域货栈”木牌,眼里泛起笑意——这是龙安城特意划给他们的落脚地,青砖瓦房带院子,比雪域的帐篷暖和多了。
货栈里,苏眉正指挥着侍女收拾房间,听见外面的动静,掀帘出来一看,立刻笑着迎上去:“是巴图头领吧?一路辛苦了!”她指着院子里刚支起的灶台,“我让人备了热水,先洗去风尘,中午尝尝龙安城的家常菜。”
巴图是个络腮胡的壮汉,闻言爽朗地大笑:“苏姑娘客气了!俺们从雪域出发时,首领还念叨呢,说龙安城的朋友比春日的阳光还暖。”他指挥着伙计卸车,“这是今年新采的雪莲子,挑最大的装了十箱;还有那冰晶矿,铁匠说能打最好的兵器,首领特意让俺给龙安城的陛下送来。”
正说着,林缚带着几个工部官员走了进来。巴图赶紧上前行礼,被林缚一把扶住:“都是自己人,不用多礼。”他走到卸下来的货物旁,拿起一块冰晶矿对着阳光看,矿石里仿佛藏着细碎的雪花,“这矿质确实好,能用来锻造精密的仪器零件。工部的人说想和你们合作,派些铁匠去雪域,教你们开矿打铁,以后你们就能自己打造农具了。”
巴图眼睛一亮:“真的?俺们部落的犁头都是木头做的,要是能有铁犁,开春种地能省一半力气!”他搓着手,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对了,首领让俺把这个交给陛下。”
打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冰晶,里面冻着一朵雪域特有的蓝色小花,晶莹剔透,像件天然的艺术品。“这是雪域的‘冰蓝花’,只有最冷的冰缝里才长,首领说,它在冰里能开三年,就像咱们的交情,冻不住,冷不了。”
林缚接过冰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朵小花在冰层里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绽放。他转头对苏眉说:“把它放进恒温玉盒里,摆在书房,算是个念想。”
中午的饭桌上,气氛格外热络。雪域汉子们第一次尝到红烧鱼,鲜美的汤汁让他们直咂嘴;龙安城的厨子学着做了雪域的烤羊肉,用了龙安城的香料,少了些腥膻,多了些醇厚。巴图喝了口果酒,脸颊通红:“俺们这次带来的货,想换些盐、布匹,还有首领念叨的米糕方子。对了,还想请几位先生跟俺们回去——首领说,雪域的学堂不能只有孩子学,大人们也得学认字算账,不然以后跟龙安城做买卖,怕是要吃亏。”
“这个容易。”林缚夹了块鱼给巴图,“我让户部派两个账房先生,再带些启蒙课本。至于米糕方子,苏眉早就准备好了,连蒸笼的图纸都画好了。”
苏眉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巴图:“这是改良过的方子,用雪域的青稞粉也能做。还有这个,”她指着其中一张图,“是简易的水车图纸,雪域的融雪水流急,正好能用来舂米磨面,比人力省劲多了。”
巴图接过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怀里,像揣着宝贝。他举起酒杯,酒液晃出金色的光:“敬陛下,敬苏姑娘,敬龙安城!从今往后,雪域的商队每月来一次,带着最好的货,换最暖的情谊!”
酒过三巡,雪域汉子们唱起了古老的歌谣,雄浑的歌声震得窗纸微微作响;龙安城的乐师们也奏起了轻快的乐曲,琴声笛声交织在一起。门外,商队的伙计们正忙着清点货物,雪域的皮毛被小心地叠好,准备送往成衣坊;龙安城的盐巴、布匹和种子被搬上马车,很快就会踏上返回雪域的路。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林缚手中的冰晶上,那朵冰蓝花仿佛真的在冰层里轻轻颤动。林缚望着院中忙碌的身影——雪域汉子的裘衣与龙安城伙计的短打交错,不同的语言混在一起,却透着同样的热乎气。他忽然明白,所谓的“疆界”,从来不是地图上的线条,而是人心之间的距离。当商队的马蹄踏遍山川,当学堂的读书声越过冰原,当铁犁在雪域的土地上翻开第一块泥土,那些看不见的联结,早已把彼此的命运系在了一起。
巴图喝醉了,抱着酒坛哼起雪域的调子,歌词里混着刚学会的龙安城方言,听起来格外有趣。林缚笑着给他盖上毯子,目光望向雪域的方向。那里的冰原或许还未完全消融,但他仿佛已经看到,明年春天,雪域的田野里,铁犁翻起新土,学堂的窗户透出灯光,而龙安城的商队,正载着货物,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向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