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战低喝,同时飞快地打了几个手势。队伍中立刻分出七八个身手最矫健、眼神最冷厉的好手,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借着黑暗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支缓慢移动的运粮队两翼包抄过去。
三道身形贴着地面疾驰的阴影,从正面快速接近粮队的尾部。他们的目标是最后面那个打着哈欠、抱着长枪几乎要睡着的夏军士兵。
距离迅速拉近。十步…五步…
夏军士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茫然地回头张望。就在他视线即将捕捉到那三道鬼魅般身影的瞬间——
“噗!噗!噗!”
三声轻得几乎被车轮“嘎吱”声掩盖的脆响!
陈石的弩箭精准地钉入那士兵的咽喉!吴战的工兵铲闪电般抹过旁边另一个士兵的脖子!宋涛则用两柄匕首,直接在对方身上留下十几个血洞!
三具尸体几乎同时软倒,连哼都未哼一声。
吴战和宋涛迅速接住倒下的尸体,轻轻放倒,避免发出声响。
与此同时,粮队两侧也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哼和身体倒地的声音。负责包抄的队员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在刹那间解决了外围的哨兵。
整个袭击过程快如鬼魅,除了车轮依旧在泥泞中发出的单调“嘎吱”声,几乎没有引起前方丝毫警觉。
吴战打了个手势。
队员们立刻如同狸猫般跃上粮车,扒开覆盖的油布,飞快地搜索。成袋的粟米,几坛浑浊的劣酒,几捆干柴,还有一小袋粗糙的盐巴和风干的肉条。
“有火!”一个队员低声说,从一辆车底摸出火石火镰。
“干粮!肉干!”另一个队员将搜刮到的食物迅速塞进自己的背囊之中。
吴战则像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贴到了领头那个骂骂咧咧的小军官身后。那军官正背对着他,对着前面拉车的骡子发火:“他娘的!给老子快点!这鬼地方…”
冰冷的工兵铲毫无征兆地贴上了他的颈侧动脉。
军官浑身一僵,所有的骂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想活命?”吴战冰冷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军官的耳朵,“答话。”
军官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咯咯打颤:“好…好汉…饶命…”
“西北方,去青城方向,最近的关卡在哪?兵力多少?口令?”工兵铲微微下压,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军官的脖子流了下来。
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垮了军官。
“青…青城?不…不经过关卡…有条老猎道…在…在黑石峪西边的山坳里…很窄…平时没人走…没…没兵守着…”他语无伦次,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吐了出来,包括那条废弃猎道的大致方位,以及前面一个补给小营盘的口令。
“口令?”
“夜…夜不收…回令是…是…鬼见愁…”军官抖得更厉害了。
吴战眼中寒光一闪,他得到了最需要的东西——一条绕过夏军主力防线的捷径!价值千金!
“很好。”
工兵铲闪电般一抹!
军官的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软软地瘫倒在地。
“撤!”吴战低喝一声,毫不留恋地转身。
队员们早已将搜刮到的少量干粮和火种贴身藏好,如同来时一样,迅速没入路旁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辆失去控制的粮车,歪歪扭扭地停在泥泞的道路中央,车上的麻袋散落,几支火把掉在地上,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夏军尸体,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过去,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将群山的轮廓勾勒成锯齿状的剪影。
连续数日如同鬼魅般的潜行,穿越尸山血海、冰冷沼泽、夏军营地外围的层层罗网,四十九人早已到了极限。干粮耗尽,仅靠冰冷的溪水和偶尔寻到的苦涩野果支撑,药丸动用的很少,这可是无法补充的。
湿透的衣甲从未真正干过,紧贴在身上,带走仅存的热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度的疲惫,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口,全凭一股钢铁般的意志在强撑着向前挪动。
吴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抬起头,望向西北方那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的山影。
山势陡峭,林木森森,如同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大地尽头。根据那个死鬼军官的口供,那条废弃的猎道入口,就在这片被称为“黑石峪”的险峻山岭西侧某个隐秘的山坳里。
“青城…就在山后。”吴战嘶哑的声音打破了行军的死寂,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渴望。他指着那片山影,“翻过去…就是窦建德的粮仓!”
这句话像一针强效的兴奋剂,瞬间注入了所有濒临崩溃的躯体。疲惫到极点的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炽热的火焰。张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山峦,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咀嚼着“青城”这两个字带来的力量。
“服用药丸,不能再强撑了,一旦有人倒下,我们得不偿失!”
“是”
吴战皱着眉头看着远方,通往猎道的最后一段路程,却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开阔河谷。浑浊的河水在乱石滩间奔流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河谷两侧,是相对平缓但寸草不生的乱石坡。
更要命的是,在对岸一处高耸的断崖上,赫然矗立着一座夏军的烽燧!石砌的塔楼在熹微的晨光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塔顶隐约可见哨兵的身影在来回走动。了望孔如同巨兽的眼睛,冰冷地俯瞰着下方必经的河谷。
“烽燧…‘鹰眼崖’!”张文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干涩。这处烽燧的位置选得极其刁钻,居高临下,视野覆盖了整个河谷入口。任何试图穿越河谷的生灵,都难以逃过哨兵的眼睛。
绕行?河谷两侧都是难以攀爬的绝壁,更远处则可能撞上夏军的巡逻队。强闯?河谷开阔,无遮无拦,一旦被烽燧发现,上面的强弩居高临下,四十九人顷刻间就会成为活靶子!
吴战的心沉到了谷底。
“头儿…怎么办?”刘超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丝颤抖。连续数日绷紧的弦,在绝望的关口,似乎随时可能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