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锋从没有折辱雪羽的意愿。
二人之间的种种,有为调教,有为训诫,有为愉悦,乃至于,有时是为了宣示主权。
但,卫青锋从未看轻过雪羽。
那一日演武场上,是两人在青云宗外分别后第一次再见。
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雪羽羞涩窘迫地红了脸,卫青锋恍然忆起,分别那一日,情事初歇时,她亲手给雪羽戴上了锁铐。
一件在她看来侮辱性质极强的锁拷。
卫青锋是个对自己欲望掌控力极强的人。
她细细回顾了当时的情形。
抵死的缠绵,澎湃的情欲,掺杂着早已刻入骨血的暴虐。
雪羽的眼睛渴求地望着她,乌墨色的瞳眸仿佛盛着一汪秋水,波光潋滟。
就是那一瞬间,心底的占有欲望被骤然放大,攀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主人?”
那时的雪羽诧异地看着她。
他是对七情六欲感知极强的一个人。
但他习惯了服从,老老实实任凭自己摆布。
直到离开,都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委屈。
思及此处,卫青锋眼神微暗,神色亦随之冷了下来。
自踏入青云宗域内,她的每一次情绪波动都被放大了。
譬如对青云宗不顾脸面与同门之情的内部相残的憎恶,对好友顾明辰懒散不争的忧怒,对风云榜战榜首的志在必得。
因她的性格本就刚直强硬,无论是卫青锋自己,还是身边好友,都未曾察觉不妥。
比她表现得更为明显的是顾明辰。
即便顾明辰心性仁善,对人对事总是多一分理解包容,但他也是一名剑客,一名实打实从腥风血雨中搏杀出来的,真正的剑客。
尚未展开便以自行挥剑斩断的情丝,对好友的义气与对宗门的责任,追求自在却又不得不融身江湖,这些确实会对顾明辰造成些许困扰,却绝对不至于令他放下骄傲,在卫青锋面前自剖心事。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小四十年,是手足是朋友是知己不错,但更是一双彻头彻尾的冤家。
手指头戳着一根针的顾明辰明显恢复正常不少,坐下来看向卫青锋道:“青云宗知晓吗?”
卫青锋:“……”这是刚才我的词。
顾明辰叩了叩脑壳:“抱歉抱拳,脑瓜子还没缓过来。”
卫青锋给两人重新斟了杯茶:“也许知晓,也许不知,但结果一样。”
青云宗在此地经营上千年,根基深厚、牢不可撼的同时,也意味着与此地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就算知晓这方地界出了蹊跷,除非是毁天灭地的倾宗灭门之灾,否则青云宗绝不可能搬迁。
曾经的玉剑山庄便是这般赌了一把,虽如今来看是赢了,但当年也是强行顶着巨大的内外非议,附属宗门世族,乃至卫氏分支嫡支,切割去无数,足足百年才勉强恢复元气。
不能迁移宗门,将消息放出只会引发巨大恐慌,无法拿出解决方法的青云宗也必然遭受非议,乃至成为众矢之的。
顾明辰沉默片刻:“青云八峰对紫云峰如此赶尽杀绝,是否也是受这种奇异东西的影响?”
卫青锋挑了下眉。
顾明辰苦笑着摇摇头:“毫无意义的问题。”
事情已经做下了,是与否已然完全不重要。
终归是野心作祟,有没有奇异之物在中间催发促成,也不过就是有没有多些手段来粉饰太平、文过饰非罢了。
“怎么办?”
“你如何作想?”
两人同时开口。
彼此对视一眼,卫青锋勾唇,顾明辰失笑。
这才是两人熟悉的相处状态。
“老规矩,各自写在桌上吧!”
卫青锋略一沉思,蘸取茶水,笔墨纵横。
片刻后,二人同时抬头,便见茶桌两端各有一个水意淋漓的大字:等。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顾明辰叹着气开始唠叨。
“这鬼东西尚未现世就有这么大威力,影响的地域已经超出青云宗地界,一朝现世怕不是整座灵域都要受到波及?”
“不等又没有办法,谁也不知道它藏在哪一处空间夹缝里,找又没法找,抓也抓不到。”
“星辰宫一大帮子人整天屁事不干,就蹲在那儿搞推演,推演十来年就推出来个契机是风云榜战,云深雾绕的半点说不清楚!”
卫青锋半阖着眼睛听顾明辰在旁边叨叨叨,忽而一抬眼。
“风云榜战。”
顾明辰看她:“什么?”
“契机是风云榜战。”
十数万武修聚集在一起,囊括了云阙大陆至少一半的高手。
无论是情绪波动,还是武道之气,亦或是内力与鲜血,前所未有的集中。
“它不是在等待现世的契机,它是还没有成熟。”
它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来促生自己的成熟。
顾明辰缓缓瞪大了眼:“好家伙!还没成熟就这样?”
卫青锋的心也一同沉了下来,胸中泛起熊熊的不甘。
天地之力,这就是天地之力!
无可避免,无可干涉,无可反抗!
只能等,只能看!
卫青锋闭了闭眼,将剑意凝练,随内息运转周天。
剑意之中,锋锐之气鼓荡不休,持续刺激着经脉,带来一阵阵刺痛,同时意味着经脉在一点点被拓展。
片刻之后,剑意散去,内息回归丹田。
卫青锋睁开眼。
顾明辰抱着胳膊看她:“我要收回那句话。”
卫青锋不咸不淡等他吐象牙。
“你卫青锋身边,哪怕是一条狗,它也应该拿剑!”
卫青锋:“……”
看吧,她就知道。
卫青锋瞥了他的手指一眼:“还留着?”
顾明辰摇摇头:“留着吧!我不及某人心志坚定,再来个心神恍惚,耽误大事是小,万一留下个羞耻一辈子的把柄,乐子就大咯!”
“那是我低估你了。”
卫青锋不紧不慢地起身,掸了掸袍袖衣角,悠悠吐出来一句:“我还以为,先前那一夜,已经足够羞耻一辈子的了。”
顾明辰:“……”
“卫、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