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五十分，秦昊的车准时停在了书店外。苏晚看着窗外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深吸一口气，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手包，走了出去。
她最终还是决定赴约。不是屈服，而是将计就计。既然暂时无法摆脱陆沉渊的“保护”，那就利用这次机会，近距离观察他，获取更多信息，甚至……尝试引导他。
今晚的苏晚，没有刻意打扮，依旧是一身简约的米白色及膝裙，妆容清淡，但她眼神里的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少了几分之前的隐忍和疏离，多了几分沉静的锐利。
坐进车里，秦昊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了她微妙的不同，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车子驶向国家大剧院。一路上，苏晚看着窗外，状似无意地问道：“秦特助跟在陆总身边很多年了吧？”
秦昊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从后视镜里回以一个腼腆的笑容：“是啊，好些年了。陆总对我有知遇之恩。”
“陆总对手下人都这么……体贴入微吗？”苏晚继续试探，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只是一个普通女性对追求者行为的疑惑，“连我喜欢哪位剧作家，看什么话剧都记得清清楚楚。”
秦昊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推了推眼镜：“陆总……记忆力一向很好，尤其是对……在意的人和事。”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但那个短暂的停顿，已然透露了许多。
苏晚不再追问，心中冷笑。在意？更准确地说，是掌控欲吧。
到达剧院，VIp通道早已准备好。当他们走进包厢时，陆沉渊已经坐在里面了。他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定制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少了几分商场的正式，多了几分闲适的优雅。看到苏晚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演出介绍册，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带着审视，但比起之前的冰冷压迫，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或者说，是猎物暂时回到视线范围内的满意？
“来了。”他淡淡开口，示意她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谢谢陆总的票。”苏晚依言坐下，语气客气而疏离。
话剧很快开始。是那位以深刻剖析人性和社会现实着称的剧作家的作品，剧情紧凑，台词犀利，引人深思。苏晚很快就被剧情吸引，暂时忘记了身边的男人和那些纷繁复杂的危机。
陆沉渊看似也在专注看剧，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旁的苏晚。他看到她随着剧情时而蹙眉，时而恍然，那双清澈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专注而智慧的光芒。这一刻，她身上那种纯粹的、沉浸在艺术中的状态，与他认知中那个神秘、危险、充满秘密的女人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中场休息时，灯光亮起。侍者送来了饮品和点心。
“觉得怎么样？”陆沉渊端起一杯香槟，看向苏晚。
“很精彩。”苏晚拿起一杯果汁，由衷地说，“这位剧作家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戳破生活的假象，直指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假象……”陆沉渊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是啊，这世上，太多人、太多事，都披着一层精致的假象。要看清本质，需要足够的耐心和……能力。”
他这话，意有所指。
苏晚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躲，反而微微一笑：“陆总说得对。不过有时候，假象看久了，或许连自己都会忘记真实的样子。反而是那些敢于撕破假象、哪怕过程会很痛苦的人，更值得敬佩，不是吗？”
她在暗示她自己，也在……隐隐地指向他。他何尝不是披着“科技新贵”的假象？
陆沉渊的眸色深了深，他看着她那带着浅淡笑意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心中那股想要彻底揭开她所有伪装的冲动再次升起，但又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下。他发现，比起一个毫无秘密、任他掌控的苏晚，他似乎……更享受现在这种与她博弈、互相试探的过程。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些许烦躁，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敢于撕破假象，也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他抿了一口香槟，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承担那种后果。”
“能力……”苏晚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果汁杯，目光投向包厢外熙攘的休息人群，语气带着一丝飘忽，“能力这种东西，有时候是被逼出来的。当退无可退的时候，人总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
陆沉渊心中一动。她这话，是在说她自己的处境吗？
下半场的话剧，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不再有尖锐的试探，更像是一种基于同等智商和洞察力之上的、心照不宣的交流。
话剧结束，掌声雷动。走出剧院时，夜风带着凉意。
“我送你回去。”陆沉渊的语气是陈述句，不容拒绝。
“好。”这一次，苏晚没有拒绝。
车上，两人依旧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与来时不同，少了几分对抗，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平静？或者说，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休战。
车子停在书店门口。苏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苏晚。”陆沉渊忽然叫住她。
苏晚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夜色中，他的脸庞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记住我说的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至少现在，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他没有再提“保护协议”，也没有威胁，只是陈述一个他认为的事实。
苏晚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陆总，晚安。”
然后，她推开车门，走进了亮着温暖灯光的书店。
陆沉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久久没有移开视线。他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接受他的安排，她只是在权衡，在等待。但他同样知道，经过今晚，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微妙的阶段。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秦昊的电话。
“加大对莫天擎那边动向的监控力度。另外，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资金或人员，试图绕过我们的监控接触苏晚。”
他不会给她任何脱离掌控的机会。
而书店内的苏晚，背靠着门板，听着车子驶离的声音，缓缓吐出一口气。
今晚，只是一个开始。她主动走进了他的“舞台”，接下来，她要让他看到，她不仅仅是台上的演员，更有可能……是能改写剧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