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光生态度假岛的宣传片没撒谎。它确实像个天堂。白沙细得如同糖霜,海水蓝得晃眼,椰子树在微风中摇曳,空气里弥漫着热带花果的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味?周默、林柚和陈小乐(以及他口袋里探出小脑袋的金元宝)站在设计感十足、通体洁白的接待大厅里,感觉自己像是三个误入奢侈品店的拾荒者。周围是衣着光鲜、笑容模式化得像同一个AI生成的“精英”游客,手腕上清一色戴着最新款的蜂巢“健康管家”手环。
“欢迎来到心灵绿洲!”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米白色制服、笑容弧度精准到毫米的接待员迎上来,胸牌上写着“心灵导引师:安雅”。“周默先生、林柚小姐、陈小乐先生,欢迎参加本次精英熔炼之旅。请先随我到‘净心阁’更换专属服饰,净化身心,为接下来的深度体验做好准备。”
“净心阁”听起来像高级水疗中心,但越往里走,周默心里的警铃越响。走廊纯白无瑕,墙壁和地面是某种温润的合成材料,吸音效果极好,脚步声都被吞没,安静得让人心慌。空气中那股臭氧混合着清新剂的怪味越来越浓。安雅将他们带到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磨砂玻璃门前。
“请三位分别进入独立净心室。更衣柜已备好衣物,请将随身物品,尤其是电子设备和…呃,宠物,”安雅的目光扫过陈小乐口袋里好奇张望的金元宝,“寄存于入口处的安全柜。净心过程需要绝对专注,避免外界干扰。”她指了指门旁一排闪着幽蓝光芒的智能储物柜。
独立净心室?寄存一切?周默和林柚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陈小乐下意识护住了口袋里的金元宝。“元宝很乖的!它不会吵!”
“非常抱歉,”安雅的笑容纹丝不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这是疗愈规程,为确保最佳效果。请放心,储物柜采用生物识别加密,绝对安全。”
没有退路了。强行反抗只会立刻暴露。周默咬牙,率先将自己的手机、钥匙扔进一个储物柜。林柚紧随其后,动作略显僵硬。陈小乐万分不舍地想把金元宝连同便携袋一起塞进柜子,小家伙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紧紧扒拉着袋口不肯进去,发出细微的“吱吱”抗议。
“元宝乖,就一会儿!”陈小乐低声哄着,狠心把它塞了进去,关上柜门。幽蓝的光芒扫描过他的面部,咔哒一声锁死。
三人分别被引导进入三间相邻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净心室。门在身后无声地滑上、锁闭。
周默的这间,空间不大,像一个过度设计的极简主义浴室。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小平台,平台上方悬挂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碗状的大型灯具,散发着柔和但存在感极强的白光。旁边是一个感应式衣柜,里面挂着一套同样纯白的、材质柔软但毫无个性的连体服。空气中那股臭氧混合清新剂的味道在这里达到了顶峰,熏得人有点头晕。
“请站上净心台,闭目放松。人格光谱净化程序即将启动,助您剥离尘世负累,回归本真自我。”墙壁上的隐藏扬声器传出安雅那毫无波澜的声音,接着是一段舒缓但空洞的合成音乐。
人格光谱净化?剥离尘世负累?周默心里的警笛拉到了最高分贝!他死死盯着头顶那个碗状灯罩,那柔和的白光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他猛地想起林柚母亲照片上那个银色脑机贴片,想起绿洲疗养院的淡绿色墙壁!这所谓的“净化”,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立刻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监控探头,但墙壁光滑如镜,毫无破绽。就在他焦躁地原地踱步,思考对策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有点黏滑。低头一看,是一小撮…仓鼠粮碎屑?还有点油渍?
隔壁净心室。
陈小乐也站在这诡异的白房间里,头顶是同样的碗状大灯。他可比周默慌多了,满脑子都是被关在柜子里的金元宝。他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粒之前喂元宝时掉落的仓鼠粮碎屑,还有…沾在口袋内衬上的一点点金元宝皮毛分泌的天然油脂。小家伙最近有点油尾巴,陈小乐还没来得及给它清理。
“请站上净心台,闭目放松…”安雅的声音在隔壁周默的房间里响起(隔音太好,陈小乐听不到自己房间的提示)。
“放松个锤子!”陈小乐小声嘟囔,烦躁地搓着手指上沾到的仓鼠粮碎屑和那点油脂。就在这时,头顶那柔和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变了!
嗡——!
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震动感瞬间充斥了整个小房间!头顶的碗状灯罩内部,猛地爆发出极其刺眼、令人无法直视的深紫色光芒!这光芒并非均匀发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形成无数道高速旋转、变幻不定的诡异光栅!光栅扫过皮肤,带来一阵强烈的灼热感和令人头皮发麻的针刺感!
“啊!”陈小乐惨叫一声,本能地用手臂挡住眼睛,但那光仿佛能穿透血肉!一股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和强烈的恶心感直冲脑门,无数破碎的、混乱的念头和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撕扯!是金元宝惊恐奔跑的样子?是奶茶机闪烁的故障灯?还是…某种想要顺从、想要放弃抵抗的诡异冲动?
“人格光谱净化中…深度清理潜意识尘埃…重构认知矩阵…”扬声器里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重构你大爷!”陈小乐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就在这意识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挡在眼前的手臂上,沾着仓鼠粮碎屑和油脂的地方,似乎…没那么刺痛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闪现:仓鼠油脂!金元宝的皮毛会分泌特殊的油脂来保持防水和保温,据说对某些频段的光有反射或吸收作用?这鬼光是不是…
他顾不上多想,求生本能压倒一切!他用沾着油脂和碎屑的手指,飞快地在自己裸露的额头、脸颊、脖子等所有能触及的地方,胡乱涂抹!油腻腻、带着点仓鼠味儿的“防护层”迅速形成。
奇迹发生了!
当那高速旋转的深紫色光栅再次扫过他涂了油脂的区域时,那穿透性的刺痛感和强烈的眩晕感竟然真的减弱了!虽然依旧难受,但至少意识清醒了不少!油脂层像一层微弱的绝缘体,部分散射或吸收了那致命的紫光!
“有用!”陈小乐心中狂吼。他立刻趴在地上,像只受惊的仓鼠一样,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个感应衣柜。衣柜门无声滑开,里面除了那套连体服,还有几条洁白的毛巾。他抓起一条毛巾,疯狂地用自己沾满油脂的手在上面擦拭,直到毛巾上也浸透了金元宝的“防护油”。
与此同时,周默的净心室。
刺耳的嗡鸣和刺目的深紫光同样爆发!周默只觉得脑袋像被攻城锤狠狠砸中,眼前发黑,无数杂音在颅内轰鸣!他强忍着剧痛和强烈的呕吐感,猛地扑向那个感应衣柜。衣柜门滑开,他抓起里面的白色连体服就往上套,试图用物理隔绝那该死的光!
然而,连体服轻薄柔软,根本无法完全阻挡那诡异的穿透性紫光。灼热感和眩晕感依旧强烈。他瞥见衣柜角落里似乎还有一顶同样材质的白色浴帽?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抓起浴帽就往头上套!
就在他套上浴帽的瞬间——
“滋啦!”
一声短促的、仿佛静电打火的轻响从头顶传来!紧接着,周默感觉头皮一阵微弱的酥麻。他惊愕地发现,那疯狂闪烁、试图穿透浴帽的深紫色光栅,在接触浴帽内层某个区域的瞬间,竟然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和折射!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他猛地想起陈小乐!那小子口袋里总掉仓鼠粮碎屑,刚才进门前他手忙脚乱塞元宝,手上肯定沾了那小家伙的油脂!这浴帽…是他刚抓过的!内层沾了金元宝的防护油!
“小乐!油脂!涂身上!”周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也不管隔音这么好隔壁能不能听见。他立刻用手在浴帽内层沾了油脂的部位用力抹了一把,然后迅速将油脂涂抹在自己脸上、脖子上!那令人崩溃的刺痛感和精神撕扯感果然显着减弱!
林柚的净心室。
她同样遭受着深紫色光栅的酷刑。但与周默和陈小乐不同,当那光芒扫过她时,除了强烈的生理痛苦,脑海中翻腾的却是母亲林月华那张茫然的脸,额角贴着银色贴片,背景是疗养院冰冷的淡绿!一股深入骨髓的悲伤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喷涌,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抵抗意志,让那试图“重构认知”的诡异力量在她坚韧的意识壁垒上撞得粉碎!但生理上的痛苦依旧让她痛苦不堪。
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周默的嘶吼(或许是心灵感应?),林柚立刻反应过来!她也看到了衣柜里的毛巾和浴帽!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毛巾,学着想象中陈小乐的样子,用力在自己手臂、脖颈上擦拭——虽然她身上没有仓鼠油,但毛巾上或许有残留?哪怕只有一点点心理安慰!
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当林柚用毛巾擦过的皮肤暴露在紫光下时,痛苦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丝?或许是心理作用,也或许是毛巾纤维本身对光线的一点散射。但这给了她喘息和观察的机会!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房间,最终死死锁定了头顶那个散发着致命光芒的碗状灯具底座边缘!
那里,极其隐蔽地,印着一个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LoGo——一个熟悉的蜂巢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蜂巢家电 - 智享健康系列UV-c++ 深度消毒灭菌仪**。
消毒灭菌仪?!人格净化光?去他妈的重构认知!这根本就是一台功率加强版、加了料(神经调制频谱)的紫外线消毒灯!把他们当细菌一样“净化”?“灵魂洗衣机”?简直是地狱级的黑色幽默!
“程序即将结束。感谢您的配合。请更换衣物,五分钟后于大厅集合,前往‘心源静修区’。”安雅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场酷刑从未发生。
深紫色的光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刺耳的嗡鸣停止,柔和的白光重新占据主导。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更浓郁的臭氧味,以及三人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滑开了。
周默、林柚和陈小乐几乎是同时踉跄着冲出各自的净心室,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悸和愤怒。陈小乐第一时间扑向储物柜,颤抖着刷脸打开柜门,把里面吓得瑟瑟发抖的金元宝捧了出来,紧紧护在怀里。“元宝…元宝不怕…没事了…”他声音都在抖。
周默和林柚迅速靠拢。周默压低声音,语速飞快:“那光是加强版紫外线消毒灯!蜂巢家电的!加了料,能干扰脑子!”
“消毒灯…人格净化…”林柚咬着牙,眼神冰冷,“他们想把我们‘洗’成听话的傀儡!我看到Logo了!”
陈小乐抱着金元宝,看着小家伙油光锃亮(被他蹭的)的皮毛,又看看自己手上残留的油脂,带着哭腔后怕道:“是…是元宝的油!它的油能挡那光!不然我脑子就真成被洗过的抹布了!”
“三位看起来精神焕发!”安雅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脸上依旧是那精准到令人作呕的笑容,“净心效果显着。请随我来,前往‘心源静修区’,那里将为各位提供更深层次的意识调谐。”
心源静修区?更深层次?三人心中警铃再次大作。这才只是第一关!
“安雅小姐,”林柚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好奇,“刚才净心时,我好像…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感觉很熟悉…像是…绿洲疗养院?那里也有类似的静修体验吗?”
安雅完美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一秒,随即恢复如常:“绿洲疗养院是我们城市之光的重要合作伙伴,理念相通。不过,‘心源静修区’的体验是独一无二的,更深入…也更持久。”她的目光扫过三人,“尤其是对于…需要特别关照的‘志愿者’。”
志愿者!这个词如同冰锥刺入林柚的心脏!她母亲就是“志愿者”!
“特别关照?像刚才那样的‘关照’吗?”周默忍不住讥讽道。
安雅仿佛没听见,优雅地转身:“请这边走。”
三人只能跟上,脚步沉重。陈小乐偷偷把金元宝塞回口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它温热的皮毛,感受着那层救命的油脂。周默摸了摸自己头发上残留的油腻感,那是仓鼠油混合着冷汗。林柚则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母亲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状态“弥留”!
穿过一条更安静、灯光也更幽暗的通道,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窗户的金属门,门上只有一个简单的银色水滴状标志。门旁站着两名身穿深灰色制服、面无表情、体格健硕的守卫,眼神锐利如鹰。
“心源静修区。”安雅在门前停下,声音带着一种仪式感,“进入此地,需佩戴‘心源共鸣器’,以确保调谐频率一致。”她示意守卫。其中一名守卫打开旁边一个恒温保险箱,取出三个造型简洁、但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颈环。颈环内侧,布满了细密的、针尖大小的银色触点。
林柚的目光死死盯住其中一个颈环内侧刻着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编号:**LYh-0147**。
那是她母亲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