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矿道尽头越来越近,江尘站在门边没动。右手还握着那只装“燃骨粉”的瓷瓶,指节发僵,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左腕的莲花刺青突然开始跳动,像被针扎着往骨头里钻。
他没回头去看苏蘅,也没再理会身后岩壁上钉着的长老。那滴血渗进青铜板的事,他记得。但更让他在意的是,从他跃上石台、掷出光箭那一刻起,心口就多了一种说不清的牵扯感——像是有根线,从他魂魄深处被人慢慢拉紧。
追兵的脚步停在矿道外十步远。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接着是金属摩擦声,一张罗盘模样的东西被举了起来,指针剧烈晃动,最终死死指向江尘胸口。
他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这味道让他清醒了一瞬,也让他察觉到体内的七煞火正在往下沉,不是被压住,而是被什么东西吸着往丹田深处拽。他没敢动玄灵体,可那股牵引力却越来越强。
他知道是谁来了。
不是实体,是影。
他缓缓抬起左手,拇指蹭过莲花刺青的边缘。皮肤下的纹路烫得吓人,像烙铁贴在肉上。他试探着往里面送了一丝气——极轻,几乎像是呼吸时漏出的一口气。
刺青猛地一缩。
风雪在矿道口凭空凝住,一粒粒冰晶悬在半空。江尘的影子忽然变深,从地面隆起,一道人影从中站起。
月白长袍,黑洞纹路在衣摆上缓缓旋转。那人影没有脚,下半身融在江尘的影子里。他抬手,腕间的摄魂铃轻响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江尘耳膜炸裂般疼了一下。
“你每用一次玄灵体,”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我就能找到你。”
江尘没动。他知道这是虚影,借魂魄枷锁显形,不能久留,也不会动手。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往江尘的神识里敲。
“你吞了七十二具魔修残魂,成了半魔。”那人影又说,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笑,可眼神冷得像冰,“你以为你在反抗?你只是在按我的节奏走。”
江尘喉咙发紧。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正顺着那根无形的线,一点点探进他的识海。不是攻击,是梳理,像在整理一条早已布好的网。
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踩碎了地上凝住的冰粒。他不退反进,迎着那虚影逼近,左手猛地抓住自己左腕,指甲陷进刺青边缘的皮肉里。
“那你现在,”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不是也能感觉到我?”
话音落的瞬间,他右手从腰间抽出冰晶发簪,没犹豫,直接刺向虚影伸出的手掌。
簪尖穿掌而过,没有血,可虚影的手猛地一颤,整条手臂的轮廓瞬间模糊。江尘感觉到自己心口那根线剧烈震了一下,像是被猛地扯断又接上。
虚影低哼一声,第一次变了脸色。
江尘没停。他任由左腕刺青烧得皮开肉绽,右手死死攥着发簪,将它更深地捅进虚影掌心。同时,他主动运转玄灵体,心口玄灵气翻涌,七煞火顺着经脉往上冲——他知道这会加剧枷锁的反噬,但他要的就是这一刻的痛。
痛得越深,那根线就越清晰。
他闭上眼,意识顺着那股反向传来的痛觉逆流而上。眼前炸开一片黑,接着是一道宫门的轮廓——九重檐,黑莲纹,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他“看”到一只手搭在门环上,手指修长,腕间挂着摄魂铃。
那不是幻象。是坐标。
他猛地睁眼,左眼血瞳未退,右眼瞳孔却缩成针尖。他知道自己抓到了。
虚影已经退后半步,手掌上的簪子还在,可身影已经开始虚化。他盯着江尘,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别的东西,不是怒,不是恨,像是……失望。
“你不怕疼?”他问。
江尘没答。他拔出发簪,手腕一翻,直接在左腕割开一道口子。血涌出来,他用簪子蘸血,在雪地上画了个符。不是封印,是追踪。
血符成形的刹那,地上凝的雪突然聚拢,缩成一个极小的字——“萧”。
他低头看了眼,确认了方向。
中州。
他撕下衣袖,把伤口缠住。动作很慢,因为全身的骨头都在响,像是有东西在经脉里爬,把他的血肉一寸寸绞紧。他知道这是魂魄枷锁在反噬,每用一次玄灵体,它就更深一分,现在已经开始往心脉缠了。
但他也知道了另一件事——这枷锁不是单向的。
你找我,我也能找到你。
他抬头看向风雪深处。远处山脊被雪压得模糊,可他脑子里那扇门的影像还在。他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风雪立刻吞了他半个身子。
走了十步,他停下,从怀里摸出那只发烫的瓷瓶。镇脉粉已经结块,压火散只剩最后一点。他倒出来,混着血咽下去。苦得舌根发麻。
他知道萧沉渊不会就这么算了。虚影退了,可那根线还在。下次他动玄灵体,对方还会来。甚至可能,已经在往这边赶。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刚才那一瞬的定位,是不是真的。
他抬起左手,看着被血染红的莲花刺青。纹路在皮下微微搏动,像活的一样。他用发簪尖轻轻点了下中心。
刺青猛地一缩,整条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
同一时间,他脑子里那扇九重檐的门,突然开了条缝。
门后,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