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指尖还沾着毒粉和血,冰簪横在身前,刃尖悬着一滴未落的血珠。萧沉渊的虚影站在血光里,月白长袍不染尘灰,摄魂铃轻晃,江尘的魂魄却像被铁链绞紧,左腕的莲纹烫得几乎要裂开。
他没动。
可体内的玄灵体已经开始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那不是七煞火的反噬,也不是经脉撕裂的痛,而是一种更深的、从骨髓里钻出来的躁动——像有无数根丝线在拉扯他的魂魄,往某个方向拽。
萧沉渊抬手,指尖朝血祭阵中心一点。
地底轰然一震。
“萧”字爆出血光,七十二具婴孩骸骨的眼窝同时亮起,血纹逆向流动,像活蛇般爬向阵心。一股黑气从石碑裂缝中涌出,带着腐骨的腥味,直扑江尘面门。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痛感让他清醒了一瞬。他立刻将舌尖血抹在冰簪上,又抓了一把指缝里残留的毒粉混进去,狠狠往左腕莲纹刺下。
“呃——!”
剧痛顺着经脉炸开,像是整条手臂被劈成两半。可那股拉扯魂魄的力量,终于松了一寸。
他抽回簪子,血顺着腕骨往下淌,在藏青衣袖上画出一道斜痕。玄灵体还在躁动,但已被这自残的痛压住一线。他知道,刚才那一刺,不只是切断了摄魂铃的共鸣,更是把自己钉回了这具身体。
可压制只是开始。
那黑气已经缠上他的脚踝,像活物般往小腿爬。他认得这气息——和萧沉渊虚影一模一样,带着混沌初开时的杀意,是湮世烬的本源魔气。
它不是来杀他的。
是来认主的。
玄灵体突然剧烈震颤,左眼金瞳裂开一道血丝,瞳孔边缘泛起暗红。他感觉到体内的玄灵气在疯狂躁动,不是抗拒,而是……渴望。
它想吞。
江尘闭了闭眼。千年前炼魂炉底,天道残识在他魂魄深处留下一句话:“吞噬即净化。”
他没时间犹豫。
深吸一口气,他猛地撕开胸口衣襟,露出心口那朵血色莲纹。纹路随心跳搏动,像活了一样。他将冰簪横在胸前,不是防,而是引——把缠上来的黑气,一点点逼向心口。
魔气入体的瞬间,经脉像是被烧红的铁条贯穿。
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却硬撑着没倒。血纹从胸口蔓延,爬上锁骨,往脖颈攀。左眼的血丝越来越多,金瞳彻底被血色吞没。
可他没停。
反而张开双臂,任由魔气灌入。
玄灵体在体内咆哮,七煞火被这股力量点燃,化作血色纹路在皮肤下游走。他能感觉到,那魔气正在被玄灵体撕碎、重组,压进魂魄深处封印。每吞一口,意识就模糊一分,可力量却在暴涨。
萧沉渊的虚影站在原地,嘴角微扬:“你终于……开始吃我的命了。”
江尘没理他。
他全部心神都压在体内那股暴走的力量上。他知道,再吞下去,神志就会彻底被吞噬欲吞没。可他也知道,现在退,就是死。
教主已经动了。
他双手结印,七十二具骸骨同时震动,眼窝中的幽光连成一圈,地面血纹逆流加速,阵法即将重启。只要再有三息,献祭就能完成,整个地脉的魔气都会被引出,到时候,别说江尘,整个北境都会沦为死地。
江尘猛然抬头。
左眼血瞳深处,闪过一丝清明。
他抬起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体内那团被压缩到极限的魔气,正疯狂旋转,形成一颗赤黑光球,表面浮现金血交织的莲纹。
他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
“你说我是你傀儡?”他声音沙哑,像是从烧坏的喉咙里挤出来的,“那这口你喂的毒,还给你。”
他挥手,光球脱掌而出,直射教主面门。
教主结印的手猛地一顿,瞳孔骤缩。他想避,可那光球太快,带着江尘的血气与魔气的共鸣,像是锁定了他的命门。
轰!
光球撞上教主胸口,炸开一圈黑红涟漪。他整个人被掀飞,后背重重撞上石碑,七十二具骸骨同时震颤,眼窝幽光瞬间熄灭大半。
血纹停止逆流。
阵法崩了一角。
江尘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左眼血瞳未退,经脉像被刀割过一遍又一遍。心口血莲纹还在搏动,和左腕的莲纹形成共鸣,震得他五脏发颤。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玄灵体已经到了暴走边缘,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幻象——萧沉渊站在炼魂炉前,回头看他,轻笑:“你吞的不是魔气,是我的命。”
他抬手,一把抽出冰簪。
没有犹豫,反手就往左眼扎。
簪尖刺入眼眶三寸,玄灵血喷溅而出,洒在七十二具骸骨上。
血落处,地底嗡鸣,血纹短暂紊乱,阵法光芒一暗。
就这一瞬,他借着痛感,强行将暴走的玄灵气压回丹田。血瞳中的红意缓缓褪去,金瞳重新浮现,虽暗淡无光,但已不再失控。
他撑着冰簪,单膝跪地,呼吸粗重。
教主靠在石碑上,胸口焦黑一片,气息微弱。他抬头看向江尘,眼神复杂,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江尘没看他。
他慢慢抬起手,抹了把脸,血和汗混在一起,从指缝滴落。冰簪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知道,这一战没完。
可他赢了这一轮。
他撑住了没疯,没死,也没被控制。
他缓缓抬头,看向萧沉渊的虚影。
“你等了十三轮回。”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可你忘了——每一次,都是我先醒的。”
萧沉渊没说话。
虚影在血光中微微晃动,摄魂铃无声。
江尘撑着冰簪,慢慢站直。
左眼还在流血,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抬手,指尖抹过血痕,然后缓缓握紧。
血从指缝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