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标从我失去控制的手指下滑开,啪嗒一声轻响,落在桌面上。
屏幕上,那个记录着我被操控梳头的监控画面,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视网膜。
镜子里那团模糊的阴影,是人形的吗?
还是光影的恶作剧?
我不敢细看,猛地伸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黑暗吞噬了那令人窒息的影像,但恐惧却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我周围的空气。
它不仅仅是在预告,它是在彩排。
它在向我展示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完整的流程。
我瘫在椅子上,浑身脱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宿舍里只剩下苏晴(或者说,那个“东西”)一下下梳头的细微声响,以及那阴魂不散的哼唱。
这一次,那调子似乎更加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残忍。
每一秒,我都能感觉到那把藏在床底下的木梳,像一颗具有生命的心脏,在黑暗中与我同步搏动,散发着冰冷的召唤。
终于,十二点的钟声如同救赎般响起。
哼唱声戛然而止。
苏晴倒地。
几乎是同时,宿舍门被推开,王晓和李丽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们看到瘫在椅子上面无人色的我,又看看地上“熟睡”的苏晴,脸色都变了变,但谁都没说话,默默地各自洗漱,迅速爬上了床,拉紧了床帘。
这一夜,我依旧无眠。
但不再是单纯的恐惧,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感,混合着强烈的不甘,在我心底滋生。
我不能就这么认命。
那个保洁阿姨的话,那个论坛的帖子,是唯一的线索。
天亮后,我破天荒地第一个冲出宿舍。
我没去上课,而是直接去了校图书馆的地方文献阅览室。
这里比主图书馆更安静,也更陈旧,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我翻找着所有与学校地块历史相关的资料。
枯燥的城建档案、泛黄的旧报纸合订本、零星的地方志……我一页页地翻看,眼睛因为缺乏睡眠和过度专注而布满血丝。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一本几十年前出版的、纸张已经脆化的本市风物志里,我找到了一段比论坛帖子更详细的记载:
“……城西旧有‘清惠女塾’,乃前清某乡绅捐建,收容无依孤寡女子,教以女红识字,然管理苛严,宛若牢笼。
后传闻有女子不堪凌辱,于深夜以随身木梳自戕,死状甚惨。
女塾遂渐废弛,至民国初年,已墟址一片,后平整为乱葬岗……”
清惠女塾!不堪凌辱!随身木梳自戕!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我的心上。
那个民俗网站的记载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地点和细节略有偏差。
不是女子学堂,是收容孤寡的“女塾”;不是情困,是“不堪凌辱”而“自戕”!
这把梳子,很可能就是那个屈死女子的“随身木梳”乙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如果真是这样,那附在苏晴身上的,就是近百年前那个冤魂?它为什么要找上我们?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是因为我们宿舍建在了它的“墟址”之上?还是……有什么我们触发了它的东西?
谜团似乎解开了一部分,但更大的恐惧随之而来。
一个积累了近百年怨气的冤魂,它的执念和力量,是我能抗衡的吗?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已是下午。
推开门,一股异样的气氛扑面而来。
王晓和李丽都在,她们坐在各自的书桌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手机或看书,而是坐得笔直,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
苏晴也醒了,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
最让我心头一跳的是,我发现我书桌上那个旧收音机的指针,不知何时,停在了十点的位置。
可现在是下午三点多!
而收音机外壳上,我安装微型摄像头的那个角落,那颗伪装的“螺丝钉”,似乎……有被轻微触碰过的痕迹?
是王晓?李丽?还是苏晴?她们发现了?还是……那个“东西”?
“小冉,”王晓突然开口,声音干巴巴的,没有起伏,“你昨天……是不是动了我的梳子?”
我猛地看向她:“没有啊,我动你梳子干嘛?”
“哦。”王晓应了一声,又恢复了那种呆坐的状态。
李丽也转过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昨晚梦见……一直在梳头,头发怎么梳也梳不完。”
苏晴带着哭音小声说:“我……我好像也梦到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
不对劲,她们三个的状态都不对劲。
不像是简单的害怕或回避,更像是……被某种东西影响了神智?难道那个“东西”的影响范围,在扩大?
我看着书桌上指针停在十点的旧收音机,看着那可能有被触碰过的摄像头,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它知道我在调查它。
它不仅在向我展示“证据”,它还在通过影响我的室友,向我发出警告。
它在告诉我,它无处不在。
时间(收音机指针)、空间(宿舍)、甚至我身边的人,都正在逐渐被它侵蚀。
而我,是它的下一个“宿主”。
我看着眼神空洞的王晓和李丽,看着惊恐无助的苏晴,看着那指向十点的时钟指针……
下一个,是我。
时候,快到了。
但这一次,恐惧的尽头,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开始悄然滋生。
它想占据我?
那就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