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冰冷僵直的东西猛地箍紧萧初冉的脚踝,力道大得骇人,像一道骤然锁死的铁箍,勒得骨头咯咯作响。
刺骨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冻僵了她的尖叫。
她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拖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眼前金星乱冒。
手机脱手飞出,屏幕在黑暗中摔裂成蛛网,微弱的光映出前方——满地印着她惊恐面容的纸张被她的身体犁开,哗啦啦地翻飞。
“不——放开!”她嘶声哭喊,指甲在光滑的地面上徒劳地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却无法减缓丝毫被拖行的速度。
拖向那台沉寂的、乳白色的老旧复印机。
它蹲伏在404室的门口阴影里,电源指示灯依旧漆黑,像一张沉默的、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来的巨口。
冰冷的绝望像水银灌满胸腔。她能感觉到抓住她脚踝的那东西——硬,冷,不像活人的手,更像是一段僵直的枯枝,或者……裹着人皮的金属?那触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距离在飞快缩短。五米,三米……复印机出纸口那黑暗的缝隙近在眼前,里面散发出更浓重的陈年纸霉味和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锈气。
就在她即将被拖入那片阴影的前一秒,她的右手猛地扒住了404室的门框!
用尽全身力气,指甲几乎翻折,她死死扣住那一点点的依托。
拖曳的力量骤然停滞。脚踝上的禁锢没有丝毫松动,那力量在与她角力,冰冷,固执,带着一种非人的耐心。
萧初冉浑身都在颤抖,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衬衫,紧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她不敢回头,拼命伸长另一只手,想去够滚落到墙角的手机。
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突然——
“滋……啪嗒!”
头顶上方的一盏应急灯猛地闪烁起来,发出电流不稳的刺耳噪音。
幽绿的光忽明忽灭,剧烈跳动。
在这频闪的、令人眩晕的光线下,她眼角的余光终于瞥见了——
根本没有什么“人”抓着她的脚踝。
那是一条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略显浮肿的手臂。
它从复印机侧面那个本该是纸盒抽拉口的黑暗缝隙里伸出来,异常地长,长得不合常理,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橡皮假肢,却又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手臂的尽头,那只手——肤色同样死白,指关节僵硬地弯曲着,五指如铁钩般深深陷进她脚踝的皮肉里,指甲颜色是一种不祥的深紫。
这截手臂的连接处,还沾挂着几片湿漉漉的、粘连在一起的碎纸屑。
“啊……啊啊啊——!”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变成破碎不堪的尖啸。
她的尖叫仿佛刺激了那东西。
拖拽的力量猛地加大!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她扒着门框的指甲瞬间劈裂,鲜血涌出。剧痛让她脱力,最后的屏障消失。
她被硬生生拖过了404室的门槛,后背和腿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火辣辣地疼。
那台复印机近在咫尺。出纸口的黑暗缝隙像一张等待喂食的嘴。
那条苍白的手臂正一点点地缩回那个缝隙,连带着她一起拖过去。
绝望中,萧初冉的另一只脚疯狂乱蹬,猛地踢中了复印机的侧面。
“哐!”
老旧的机器外壳发出空洞的回响。
手臂的拖拽再次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就在这瞬息即逝的间隙,萧初冉的目光猛地捕捉到——刚才被她踢中的地方,复印机侧面的塑料挡板似乎松动了一下,露出一条更宽的缝隙。那里面……不是精密的仪器。
在频闪的幽绿灯光下,她看到那缝隙里塞满了,湿漉漉、纠缠成团的黑色头发,以及更多苍白的、似乎是人的皮肤碎屑。
那腥锈味的源头就在这里!
“滋——啪!”
应急灯猛地爆出一团电火花,彻底熄灭。
黑暗彻底降临。
只有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将熄未熄的冷光,依稀勾勒出轮廓。
那截手臂再次发力,将她猛地朝那黑暗的出纸口拉去,她的鞋子已经蹭到了机器冰冷的外壳。
就在这时,也许是极致的恐惧激发了某种潜能,萧初冉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被拖行中猛地屈起另一条腿,用膝盖狠狠顶向那个露出头发和皮屑的缝隙。
“噗嗤……”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黏的挤压声从机器内部传来。
抓住她脚踝的力量骤然一松!
那截苍白的手臂像是触电般猛地缩回了那个黑暗的缝隙,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惯性让萧初冉向后滚去,后脑再次磕了一下,嗡鸣作响。
她瘫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脚踝处那冰冷的箍紧感消失了,只留下五道深紫色的、淤血的指痕,火辣辣地疼。
黑暗里死寂无声。
那台复印机安静得可怕。
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颤抖着蜷缩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复印机的轮廓,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它……放弃了?
还是……
“咔……嗒……”
一声极轻微的、像是内部齿轮卡顿的声响。
那台老旧复印机的电源指示灯,倏地亮了起来。
血红色的光。
幽暗,不祥。
像一只突然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直直地“盯”着缩在墙角的她。
萧初冉的呼吸停止了。
血红的光标下,复印机的玻璃盖板下方,似乎有什么阴影在缓缓蠕动。
然后,出纸口发出了熟悉的、缓慢的“嗤啦”声。
一张纸,被缓缓地吐了出来。
白纸,在手机微弱的光芒和那血红指示灯的映照下,泛着一种诡异的粉橙色。
纸上,不再是她的照片。
只有那行字。那行暗红色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但这一次,它变得更大了,占满了整张纸,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痉挛中用力刻写出来的,透着一股暴戾的怒气:
“谢谢你让我出来”
墨迹似乎还未干透,在惨白的纸面上,缓缓地、缓缓地……
泅开了一小片黏腻的暗红。
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