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在死寂的房间里疯狂搅动、回响。
每一次电子音的尖啸都像重锤砸在我的神经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天花板上,那倒吊的、扭曲的阴影,它隐没在黑暗中的“脸”,仿佛微微侧了过来。
它在看着我。
与我四目相对。
那无声的、冰冷的、带着非人恶毒的视线,穿透了空气的距离,牢牢地钉在我脸上。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那纯粹的黑暗吸摄、冻结。
“呃……” 一声短促的、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从我齿缝间挤出。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寒和一片眩晕的白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几乎要炸裂开来。
手机!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新的陷阱?
铃声还在疯狂地嘶鸣,一声紧似一声,如同索命的无常在摇动手中的铜铃。
那疯狂闪烁的幽蓝光芒,在翻倒的桌子阴影里,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又像地狱深处引诱迷途者的鬼火。
逃!拿到它!或者……被它彻底拖入深渊!
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无边的恐惧冰原上轰然爆燃,它压倒了与那倒吊之物对视带来的灵魂冻结感。
“啊——!” 一声混合着极度恐惧和垂死挣扎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破音的尖锐!
我像一头被烙铁烫伤的野兽,猛地从紧贴的门板上弹开。
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点疯狂闪烁的幽蓝光芒扑去。
地板冰冷坚硬,膝盖和手肘在剧烈的爬行中狠狠撞击着地面,剧痛一波波袭来。指甲在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瘆人的噪音。
我根本不敢抬头!不敢再去看天花板!只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那个在黑暗中跳跃的、催命符般的蓝点。
快!再快一点!
那团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浓稠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就在我眼角余光扫过天花板边缘的瞬间,那团巨大的、扭曲的轮廓,如同被风吹动的、粘稠的沥青,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足在同时摩擦着粗糙的水泥表面,又像是干燥的皮革被强行拉扯,从头顶正上方传来。
它在移动,它在跟着我。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几乎让我当场晕厥。
血液瞬间冲下四肢,手脚一片冰凉麻木,几乎失去知觉。
但我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呃啊!” 我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牙齿深深咬进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刺激着麻木的身体。
我像一条被斩断了半截身子的蚯蚓,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向前蠕动、扑腾。
近了!更近了!
翻倒的椅子腿绊住了我的脚踝,我重重地摔下去,额头再次撞在地板上,眼前金星乱冒。剧痛和眩晕让我几乎失去意识。
但我死死盯着前方!那部手机!它就躺在桌子腿旁边!屏幕朝下,疯狂的铃声和震动让它在地板上微微跳动着,像个垂死挣扎的活物。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伸出手臂,五指因为极度的用力而痉挛、扭曲,指甲缝里塞满了木屑和灰尘。
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拼命向前探去!去够那个冰冷的、唯一的希望!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带着震动麻感的塑料外壳!
抓住了!
就在我指尖触碰到手机冰冷外壳的同一瞬间——
“滴答……”
一滴粘稠冰凉的液体,带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我拼命向前伸出的手背上。
冰冷刺骨的触感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手背窜遍全身。
“嗬!” 我倒抽一口冷气,全身的肌肉猛地一抽!巨大的恐惧差点让我直接松开手。
不!不能松手!
我死死攥住手机,如同攥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巨大的力量让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此同时,我猛地抬起头。
视线越过自己狼狈不堪趴在地上的身体,越过翻倒的椅子和桌腿,直直投向天花板。
就在我正头顶上方!
那团扭曲的、浓稠的、如同巨大污渍般的阴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我的正上方。
它紧紧地吸附在那里,四肢的轮廓在黑暗中扭曲蠕动,躯干部分垂坠的弧度更加明显,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下来。
而那张倒吊着的“脸”……
那张隐没在纯粹黑暗中的“脸”,此刻,正正地、毫无遮挡地对着下方。
对着我的脸。
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凹陷,距离我如此之近。
近到我仿佛能感觉到从那黑暗中散发出的、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寒意。
它像一口通往虚无的深井,牢牢地吸住了我的目光,吸住了我的灵魂。
它……在看着我!居高临下!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审视。
“嘶……”
那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虫足在爬行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无比清晰!就在我头顶不足一米的地方!仿佛那东西的“皮肤”或者“肢体”,正在天花板上缓缓地、贪婪地摩擦着?
“叮铃铃——叮铃铃——!!!”
手中的手机还在疯狂地震动、嘶鸣!那刺耳的铃声混合着头顶传来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嘶嘶”声,形成一种地狱般的、令人疯狂的交响。
冷汗像瀑布一样从我的额头、鬓角、后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和强烈的呕吐感。
巨大的恐惧像一座冰山,狠狠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接?还是不接?
接通了,会是什么?是救命的稻草?还是更深的绝望?是门外焦急的邻居?还是听筒里再次传来那个扭曲的、我自己的声音?
天花板上的倒影,那无声的凝视,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我的脖颈。
手背上,那滴冰冷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正缓缓地、粘腻地向下滑落,留下一道冰凉的轨迹。
铃声,如同最后的倒计时。
“嘶……” 头顶的摩擦声,更清晰了。那团浓稠的阴影边缘,似乎又向下凸出了一点?
它在靠近!
它要下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我最后一丝犹豫。
“呃啊——!”
我发出一声濒死的嘶吼,所有的恐惧、绝望、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全部灌注到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上。
拇指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地、用尽全力,朝着屏幕中央那个疯狂闪烁的绿色接听图标——
按了下去!
“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房间里所有疯狂的声音——刺耳的铃声、头顶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我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在那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轰然砸下。
手机屏幕的幽蓝光芒,在死寂中固执地亮着,清晰地映照出“通话中”三个鲜红的小字。
听筒,紧紧压在我的耳朵上。
一片冰冷的、绝对的寂静。
没有声音。没有呼吸。没有电流的杂音。只有一片虚无的空白。
这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恐惧。它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一切,也吞噬着我残存的心跳和理智。
我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耳朵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嗡嗡作响,试图从这片虚无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它……在听吗?电话那头……是谁?还是……什么都没有?
天花板……那倒吊的、凝视着我的东西……它还在吗?它也在……聆听这片死寂吗?
冷汗顺着我的太阳穴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
我甚至不敢眨眼,眼珠因为长时间的瞪视而干涩剧痛。
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聚焦在紧紧压在耳廓上的、冰冷的听筒上。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在蔓延,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我的脚踝、膝盖、腰腹窒息感越来越强。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响丧钟。
就在这令人疯狂的寂静几乎要将我彻底逼疯的边缘——
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非常非常微弱。
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遥远的地方,极其缓慢地……摩擦了一下。
“沙……”
声音短促得如同错觉。
紧接着,是第二声。比第一声稍微清晰了一点,也稍微近了一点?
“沙……”
然后,是第三声。
“沙……”
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滞感和颗粒感。
像是干燥的砂纸在粗糙的木头上缓慢地拖动,又像是某种沉重的、包裹着粗糙布料的物体,在冰冷的地面上被极其费力地拖拽着?
一次。一次。缓慢。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感。
“沙……”
“沙……”
声音在死寂的听筒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摩擦都清晰地刮擦着我的耳膜,刮擦着我的神经。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
这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
这…这不就是……
我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疑惑,都被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恐怖的认知瞬间碾碎!
这声音这从听筒里传来的、缓慢而沉重的拖拽摩擦声……
它…不是来自电话线的另一端!
它…来自我的身后!
就在这间死寂的、被锁死的房间里!
就在我此刻趴伏在地板上的位置身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沙……”
那拖拽的声音,又响了一次。
这一次,无比清晰。无比近。
仿佛就在我身后不足两步远的地方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刚刚被拖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带着腐朽尘埃气息的气流,极其微弱地……拂过了我裸露的脚踝。
我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如同被最深的寒冰冻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只有眼球,在巨大的、几乎要撕裂眼眶的惊恐中,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濒死的滞涩感,一点一点地向身后转动。
视野的边缘,越过自己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肩膀,终于艰难地捕捉到了身后那片黑暗的一角。
幽暗的光线下。
地板上。
一个模糊的、深色的拖痕。
像是什么湿漉漉的、沉重的东西刚刚被拖过去留下的印记。
那印记的尽头,没入我身后那片更加浓稠的黑暗里。
那里,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那里。
或者趴在那里?
听筒里,那沉重的、缓慢的拖拽声,又一次响起。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