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莱香学姐不是会对他人表达感情的人。她就那样没有联络我们,每天都待在大学吗?而且,八成是待在路研社办吧。
学姐这个绝世美女真是太笨拙了。可是……笨拙的人,似乎不只是莱香学姐。
看着桌上所准备的晚餐,我试着改变话题。
「莱香学姐的母亲,人很好呢。」
「怎么说?」
「因为听学姐的说法,她应该是很忙的人,却还准备这么丰盛的晚餐之后才出门。老实说,换成是我肯定办不到的。」
我在突然有工作进来时,都是让小空代替我做晚餐,忙碌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去管做菜的事。
而莱香学姐的母亲,在忙碌之中仍特地让帮佣休息,自己亲自下厨。现在的我能了解这有多么困难。
「而且,学姐的母亲之前讲电话的时候还在家里吧。就算是电话讲完立刻被人找去,也是在短短一个小时做出这么多料理,这真是不容易呢。」
我隔着保鲜膜伸手试探,发现那些菜肴都还有些温热。
而且仔细观看,桌上准备了四人份的盘子。
不会错,这是在知道我要过来的情况下所准备的。
盘子摆设的方式相当整齐,这也让我多少感受到莱香学姐的母亲是个细心的人。
「学姐的母亲,跟学姐很像吗?」
「很像……别人常这么说。」
这样说来,肯定也是罕见的美女吧。另外,说不定也是个不擅长表现感情的人。想到这里,我似乎多少能想象莱香学姐跟母亲经常错过的理由。
「学姐还记得我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开始自己住的吗?那时候我就觉得要每天都做一顿象样的晚餐,真是很辛苦的事。而且既然有帮佣,那么就算自己不亲自下厨应该也没关系……但令堂还是特地为我们准备晚餐,真的是很不容易呢。」
在这个时候,我才初次察觉自从我父母过世之后,代替父母照顾我的姐姐,是费了多大的心力。一开始只会烧焦,或是做出模样奇怪的料理,但没多久之后,开始有了各种菜色,之后总是会有主菜跟两道副菜,也都会有汤。不知从何时开始,为了营养均衡,除了肉类之外,也开始多了鱼料理……当时就是这样。为了让我能随季节知道当季的蔬菜,老姐不知费了多少苦心。
对老姐的用心,我当然是怀抱着感谢,但真正理解老姐所花费的心思,则又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从姐姐那里所感受到的用心与体贴,也同样能从现在桌上的这些料理当中感受到。
我向莱香学姐诉说了我对姐姐的回忆与这份想法之后,莱香学姐望着桌上的料理,开口说道:
「……对了,与其自己做饭,叫外送或到外面用餐,才比较合理……可是我妈却……选择自己做……每次都是……在自己没法做饭的时候,明明可以请帮佣做……」
莱香学姐的声音微弱到我几乎无法听见。
这样的莱香学姐,似乎是我从未见过的面貌。只见学姐将手伸向一盘桌上的料理。
「……青椒炒牛肉,这是我喜欢的菜。」
「啊,真的耶。这不是很好吗?莱香学姐。」
「嗯。」
点头应声的莱香学姐,望着桌上许多的料理继续说道:
「我母亲的研究……有许多野外工作。突然被研究室找去也是家常便饭,大部分时间都身在国外的学会那里……可是……因为工作很重要,所以会经常不在家,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爸也是,一旦热衷研究就会忘记回家,跟我妈一样,经常跑学会。在他们的照顾下,我也认为自己应该配合家庭的状况,因为那样才合逻辑、也才合理。」
莱香学姐以平淡、但柔和的语气分析着。
「啊哈哈,可是,那样会觉得寂寞吧。我也经常让小雏她们感到寂寞。虽然她们很懂事,所以会忍耐,但这样实在说不过去呢。」
「……说不过去。也许真是这样,虽然我这么想过……」
想到让小雏忍耐寂寞的我,用反省的心情附和道……
「因为大家都很懂事,所以都会先选择忍耐。可是她们没说出来,也实在很难察觉啊,毕竟我自己也是忙到晕头转向的。」
在我这么说完,用手搔着脑袋的时候,莱香学姐对我说道:
「我今天原本是想将父母介绍给佑太认识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莱香学姐的语气十分平淡。
可是、可是 我的内心百感交集。
是这样吗?今天莱香学姐邀请我,对我来说就像奇迹。,同时对学姐来说,其实也是挑战。
莱香学姐看来有些反常的理由,我现在似乎能够明白了。我并不懂学姐为何产生这种想法,但这让我感到十分骄傲。
我以第一个受莱香学姐邀请到这间客厅的身分,向学姐道谢。
「谢谢你,莱香学姐。」
「可是,佑太真的很不可思议。刚才佑太究竟是用怎么样的顺序思考,才会那样想的呢?就算看到晚餐,我过去也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顺序?我没想得那么复杂。只是……看到满桌的料理,就自然那么想,也许该说……嗯,莱香学姐母亲的心意,都反映在料理上,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些事吧。」
没错,我感受到里面所洋溢的关怀。
我觉得自己是十分单纯地产生那种想法……却无法清楚解释。
「是吗……就算不合理,也会有答案……就算不合逻辑,还是能察觉到某些东西。我一直没发现,佑太却能立刻察觉……嗯,真厉害」
莱香学姐似乎对我感到颇为钦佩。
会这样自言自语,也是过去莱香学姐不曾展露过的一面。
「不要只考虑顺序跟逻辑,跟随感情所得到的答案。虽然不合逻辑,但也不算错。大家之所以会采取我不明白的行动,是因为每个人的想法及感受,都不是其他人能懂的……可是,就是这让人不懂的部分,让我觉得有趣。有趣正是我的感受……嗯,现在感觉比较轻松了。」
从莱香学姐的嘴里,透露出她的想法。脸颊看来有些红润的莱香学姐,现在似乎颇为兴奋。学姐的脑袋,平常肯定就是像这样不停思考吧。
接着,莱香学姐直视着我。
「现在,我想顺着感觉,不做思考,试着告诉你一些事。」
语毕,莱香学姐毫不间断地,说出一大串长度惊人的话语。
「……我根本没想到妈妈会临时有工作,所以我对那个打电话把妈妈叫出去的人有些生气。妈妈自己也是,虽然工作是无可奈何,但我还是希望她能留在家里。我都说好会带朋友回来了,都说要介绍给他们了,结果却只有留下晚餐。可是青椒炒牛肉很好吃,我很喜欢。还有,知道妈妈平常无论如何都要亲自下厨的理由,让我很高兴。多亏了佑太,让我稍微知道一些过去都不知道的事。我很庆幸这次有带佑太回家,很庆幸有加入路研。可是,我还是感到生气,妈妈是笨蛋。」
说到这里告一段落的莱香学姐,开始用力呼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这也难怪。
而随着莱香学姐呼吸转为和缓,那平常少有变化的表情,也开始缓缓出现变化。
「我在生气。」
「……现在是在生气吗?莱香学姐。」
「嗯,很生气。」
我目不转睛地瞪着主张自己正在生气的莱香学姐,不知为何,我竟然笑了。
「怎么了吗?佑太。」
「呃……怎么说……」。
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我,觉得莱香学姐其实也带着笑意。
我一点都不觉得她在生气。那一如往常的扑克脸,也多了几分柔和的感觉。
我明白莱香学姐其实非常喜欢自己的父母。
看莱香学姐高兴的模样,我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笑容。
「人家生气的时候却在笑。佑太真奇怪,真气人。」
莱香学姐似乎有些不悦地憋起嘴,但她柔和的表情还是反应着她的喜悦。
结果我仍旧带着笑容。
小鸟游家最小的公主——小鸟游雏,在她所在的托儿所里,响起可爱的欢呼声。
因为,在学童当中特别开朗、乖巧,人缘又好的小雏,带了巧克力过来。
今天是情人节……的隔天,托儿所平常禁止携带点心,只有这个时期特别例外。
「这是小雏昨天跟姐姐她们,还有莱香姐姐一起做的喔。虽然我也想给十兵卫,但人家说十兵卫不可以吃巧克力。」
小雏很想拿巧克力给十兵卫,却被人以如果让十兵卫吃巧克力会吃坏肚子为由制止了。在跟姐姐们商量之后,结果决定在狗食之外,另外加生的带骨肉来代替,而十兵卫对这个决定看来也相当满意。
「其实啊,小雏原本是想送给爸爸的。但姐姐跟叔叔说爸爸工作还很忙,所以不能来拿小雏的巧克力喔。」
那让叔叔感到高兴的巧克力,小雏希望爸爸跟妈妈也能收到。
这份自己第一次做好的巧克力,没法亲手交给他们。令小雏感到遗憾与难过。可是,小雏最喜欢的叔叔,答应小雏会代为保管那份属于他们的巧克力。
「所以小雏的巧克力,等爸爸跟妈妈回来就会收到啰。」
虽然感到寂寞,但小雏身边还有她最喜欢的姐姐跟叔叔,以及十兵卫。而且还有外姑婆、莱香、佐古、跟仁村。
所以自己可以忍耐寂寞,一直等到爸爸跟妈妈回来。小雏是这样想的。等他们回来之后,小雏打算让他们知道在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
「哈哈?」
想着父母的小雏,这时也想起了今天早上,成功瞒过姐姐跟叔叔的眼睛完成任务的事。
叔叔很高兴,而且我也有准备给爸爸跟妈妈的份,所以……小雏抱着这个想法,偷偷地从自己的巧克力当中,留下了送给小空及美羽的份。而小雏就趁她们两人在早上准备出门的时候,将巧克力放在两人的桌上。
所以等两个姐姐从学校回家之后,才会看见小雏的这份礼物。
「姐姐会高兴吗?」
小雏的期望不会落空。
当看到那包在面纸当中的巧克力,还有附着画有爱心、写着小雏留言的色纸时,两个姐姐高兴到眼眶泛泪的光景,是再过一段时间的事了。
而身为二姐的小鸟游美羽,也在教室里令男生们置身在欢喜的浪潮中。
「那、那、那个……是巧克力吧!」
事情是从一名眼尖男生大声询问开始的。
美羽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是,表情接着转为小恶魔般的微笑。
「昨天我试着第一次做情人节巧克力,原本是打算跟两个姐姐及妹妹做好送给舅舅的,但做得太多了,所以想拿来请大家吃。」
听美羽说到这里,男生们再次发出欢呼。
出包了。尽管心里这么想,但美羽当然不会将这个想法显露在脸上。
其实带这些巧克力,是打算在午休时间请女生吃的。毕竟份量不多,而且要是交给男生,之后惹出问题也很麻烦。男生自己要怎么想是无所谓,但美羽可不希望跟班上女生的关系搞差。
可是变成这样也没办法。美羽打开她带来的盒子,垫在盒底带有花朵图案的纸上,摆着美羽所做的巧克力饼干。其他还有形状奇特的松露巧克力,以及成形失败的巧克力碎片,种类相当丰富。
「是、是美羽亲手做的巧克力!」
「感谢上帝!」
「别、别推啊!美羽的巧克力,我要第一个拿到啊~~!」
「活着真是太好了……!」
当教室里乱成一团,美羽无奈叹气的时候……一双动作迅速的手臂,突然将整盒巧克力抢了过去。
「啊——!」
在所有男生的惊叫声中,转眼间盒子里的巧克力就全被吃光。
「谢啦!」
听到这悠哉声音而回过神的男生们,所看到的是——
手里拿着空盒,站在美羽身边开心笑着的小祥——杉原祥子。
「唔哇啊啊啊啊!」
「美羽的巧克力被吃掉了~~」
在悲叹声的漩涡中,小祥毫不在意地看着美羽。
「咦?怎么啦?美羽,这个巧克力是拿来给我的吧?」
「啊,啊哈哈。嗯,就当是这样吧。」
「量不太够呢~~其实可以再多一点的说。」
这个好吃的大块头同学,完全没有把班上的男生放在眼里。
而男生看来也都干脆认命的样子。
没能吃到美羽的巧克力是很遗憾,但与其为了争夺份量不够分给所有人的巧克力而留下遗恨,让杉原吃掉干脆死心还比较好,男生们似乎都这样认了命。
美羽也为这种最无后顾之忧的结果,在内心感谢小祥。
就这样,美羽的情人节巧克力让小祥一个人独占了。
小空这天也同样带着大量巧克力到学校。
事实上,隔天早上的小鸟游家,有数不清的巧克力,包含失败作在内,实在不是自己家里能解决的量。而且如果放着不管,小雏很可能会没有节制地吃,所以有必要赶紧找其他人吃掉。
但是,尽管是比单纯的人情巧克力低了好几阶的剩余食物,对某些特定的人而言,仍然有不得了的价值。
「这、这个……要给我吗?」
看见小空在社办拿出的成堆巧克力,前岛大机感动地浑身颤抖。
为了毕业公演而进行的晨练,很容易让人想吃点东西,大家一定会很高兴吧。小空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带巧克力来的,但是……剌激似乎太强了点。
大机夸张的反应,让小空十分困扰。
「呃,如果大家愿意吃的话当然好……如果不喜欢甜的东西,对不起。」
「不,别……别这么说……」
因喜悦而颤抖的大机,正满脸通红地望着小空。对小空来说,大机的反应实在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在这个时候,「先冷静一下」的平静声音在一旁响起。是阳子。
听到阳子的声音,小空松了口气。看来阳子有察觉到我的想法。
「前岛,你冷静点吧,小空只不过是跟她的妹妹们做太多,想分给大家才拿来的吧?你用不着一个人在那里兴奋吧。」
「花村说得对,大机。我刚刚也担心你在胡说什么呢。」
被阳子跟修二浇了冷水,立刻泄了气的大机又紧接着遭到追击。
「前岛!」
「唔啊!?」
从背后扑向大机的清美,立刻就将大机带入寝技,瞬间就完成了标准的骆驼固定。
「小、小鸟游的巧克力当然是送给我的!是谁准你说那是你的东西啦!哼!」
「社、社长!那也不用……太、太过分了!呃,投降!投降」
大机的背部开始发出不吉声响,惨叫声也在同时响起。
看见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空一脸慌张的模样,清美才带着消气的表情站了起来。
「哼,天就先饶了你吧。小鸟游,谢谢你的点心啰。大家一起心怀感激的享用吧。各位,先休息啰。」
看来说要独占只是清美的玩笑。听到清美的号令,大家都聚集了过来。
「哇!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虽然形状有点走样,但味道很棒呢。小鸟游连厨艺都很厉害。」
「这边的是饼干吗?」
「喔~~是跟妹妹做的啊~~感觉很有意思呢。」
在大家愉快的声音中,原本做太多的巧克力转眼间就全被分光了。在这种状况下还能照顺序将巧克力一一交到每个人的手中,也是因为有社长清美在场指挥的功劳。似乎并不讨厌巧克力的大机,也为自己分到的巧克力感到高兴。
就在休息时间结束,大家准备重新练习的时候,淸美突然开口说道:
「这也是个好机会,我有些事想跟大家说。其实也差不多该是决定的时候了。」
小空满脸疑惑,大家也都听不明白清美究竟想要决定什么。
清美接着将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过之后,镇重地开口说道……
「之后的社长。」。
「啊!」
听清美这么说,小空忍不住发出惊呼。因为都到了毕业公演的时候,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小空却不免觉得清美可能打算一直以社长的身分待在合唱社里。
「话说回来……其他社团都在第二学期的时候就换社长了,我们根本就慢了啦。」
「闭嘴,前岛。」
「唔喔!」
清美的手刀利落地切中大机的前额。
「这里可是我的美少女后宫耶,不一直享受到最后一刻,算什么社长啊?」
淸美完全不把在一旁痛苦的大机放在眼里,扬起嘴角带着得意笑容继续说道:
「话虽这么说,但到这时候还没决定,可是会影响到合唱社的存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