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形腔室内死寂无声,唯有水晶壁外那些庞大黑影游弋时带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林月如和苏烈站在门口,如同闯入了一座神圣而恐怖的陵墓,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那具被漆黑能量锁链禁锢的御兽尸身,以及他心口那柄同源匕首,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壮与诡异。
“同源之血与魂……”林月如喃喃重复着海图上的注释,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具尸身。一个可怕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启动这艘船,抵达冰狱归墟,可能需要……释放,或者说,“献祭”这具尸身中可能残存的最后力量?甚至可能需要她手中的清心佩或断剑作为钥匙?
就在她心神激荡,试图理清头绪之际——
异变陡生!
那具一直毫无声息的御守尸身,他心口处那柄同源匕首的柄部,镶嵌着的一小块细微的、之前未曾注意的暗色晶石,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猛地荡漾开来,精准地触及了林月如眉心的清心佩碎片!
仿佛钥匙终于插入了正确的锁孔!这道微弱的精神波动,成为了引信,瞬间点燃了林月如脑海中所有相关的记忆碎片和信息——地底星空殿堂的星谕、金属书册的记载、生息源玉传递的残缺警告、乃至这一路走来所见的所有与巡天御守相关的痕迹!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不再是散落的拼图,而是被这股外来的精神波动强行串联、激活、整合!一幕幕破碎的画面、一段段晦涩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看到了这具尸身的名字——沧溟。他曾是那位领袖座下最年轻的巡天御守之一,天赋绝伦,负责执掌这艘名为“星槎”的探索舟。
她看到了那场惨烈的坠落!并非意外,而是遭到了叛徒的暗算与某种来自“污秽之暗”的恐怖存在的隔空狙击!星槎重伤坠毁于此界荒原,大部分船员瞬间死亡或被污染异化。
她看到了沧溟最后的抉择!他以自身重伤之躯和心爱的匕首“寒髓”为引,强行启动了星槎最后的净化封印,将大部分邪污染驱逐或镇压于舟体深处,并将最重要的航图信息记录于此。但他自己也因力量耗尽且被部分污染,不得不将自己封印在这核心腔室,以免彻底失控,同时……也是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能继承遗志的同源者。
她看到了关于“冰狱归墟”更深层的真相!那里并非简单的封印之地,而是此界“太初源眼”的所在!是宇宙本源法则在此界的显化节点之一!正因为其重要,“污秽之暗”才不惜代价想要污染吞噬它,而巡天御守们则誓死守护。一旦源眼被彻底污染,不仅此界,连周边星域都将逐渐被死寂吞噬!
她还看到了那句“警惕守门人”的含义——在通往源眼的核心区域,存在着一个被“污秽之暗”彻底腐化改造的、极其强大的 former 巡天御守(很可能就是当年暗算他们的叛徒),他镇守着最后关口,成为了归墟的“守门人”!
无数的信息流冲击着林月如的识海,让她头痛欲裂,却又前所未有的清明!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的背后,竟是如此波澜壮阔又绝望悲壮的星际战争缩影!而她和苏烈,阴差阳错地卷入了这延续万古的战场!
就在这时,那具名为沧溟的御兽尸身,似乎因为精神波动的激发,产生了更加剧烈的变化!
他周身那些漆黑的能量锁链仿佛被激怒般猛地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绞拧声,漆黑的能量如同活物般向他体内侵蚀,试图压制他的异动!但他心口的“寒髓”匕首却爆发出强烈的抗拒蓝光,与锁链激烈对抗!沧溟那玉石般的面部皮肤下,似乎有银色的光流在艰难地流转,他紧闭的眼睑剧烈颤抖着,仿佛想要强行睁开!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混合着巨大痛苦与不甘的意志残片,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穿透锁链的封锁,再次传递到林月如心中:
“……后来者……斩断……锁链……以我……残躯……为柴……点燃……星槎……最后的……航程……”
“……寒髓……归位……可暂……掌控……”
“……小心……‘守门人’……他……已非……故人……”
“……源眼……必须……守住……”
断断续续的意念,充满了急迫与决绝。
林月如瞬间明白了!沧溟并非“祭品”,而是自愿成为启动星槎的“燃料”!那些漆黑锁链是污染与他自身封印的结合体,斩断它们,既能释放他最后的力量启动星槎,也能让他彻底解脱!
而“寒髓归位”,是指她手中的源冰玉断剑!这断剑,竟然就是沧溟匕首“寒髓”缺失的那部分碎片所铸?!
没有时间犹豫了!
水晶壁外,那些游弋的巨大黑影似乎感知到了核心腔室的异动,开始变得焦躁起来,更加频繁地撞击着水晶壁,发出沉闷的巨响,壁面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苏烈!护法!”林月如厉喝一声,眼中闪过决绝之光。她猛地将手中的源冰玉断剑举起,体内太初冰元力与生息源玉的生机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断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剑身之上,那些原本有些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渴望归家的嗡鸣!它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剑尖直指沧溟心口那柄匕首的断裂处!
“沧溟前辈,得罪了!”
林月如清喝一声,身形如电,手中断剑化作一道蓝白色的惊鸿,并非斩向沧溟,而是精准无比地斩向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漆黑能量锁链!
“锵!锵!锵!”
断剑与能量锁链碰撞,发出金铁交击般的爆鸣!漆黑的能量与蓝白的净光激烈湮灭,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每斩断一根锁链,沧溟的身体就剧烈震动一下,脸色似乎更加“鲜活”一分,但那痛苦也明显加剧一分!而水晶壁外的撞击也更加疯狂!
苏烈守在门口,脸色苍白,手持着之前捡来的、不知名的金属碎片,紧张地盯着廊道方向,防止有其他东西被吸引过来。
终于!
最后一根锁链应声而断!
“轰——!!!”
沧溟的尸身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净的、燃烧着的银色光焰!他心口的“寒髓”匕首完整地爆发出贯通天地的蓝光,与他眼中的银焰连成一体!
他并没有复活,而是将所有残存的力量与意志,在这一刻彻底点燃、爆发!
整个球形腔室剧烈震动起来!地面上的星空符文与坐标线如同被注入了熔岩般亮起刺目的光芒!那幅动态海图上的航线变得无比清晰,终点“冰狱归墟”的标记如同心脏般搏动起来!
“呜————————”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悠长、更加磅礴、带着决绝与一往无前气势的汽笛声,自星槎最深处响起,穿透厚厚的船体,回荡在死寂的北幽之海上!
星槎,这艘沉寂了万古的古舟,终于再次启动了!
强大的推力自舟尾传来,林月如和苏烈险些站立不稳。
沧溟那燃烧着银焰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林月如,又仿佛穿透了水晶壁,望向了那无尽的归墟方向。他的身体,连同那柄完整的“寒髓”匕首,开始逐渐化作无数升腾的、闪烁着星光的光点,如同逆向的流星雨,纷纷注入脚下的控制法阵与整艘星槎之中。
他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叹息,在林月如心间回荡:
“……前进……勿忘……守护……”
最终,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只剩下那璀璨的光流在法阵中奔腾,驱动着星槎,如同离弦之箭,沿着海图标注的航线,向着那片最终也是最危险的战场——冰狱归墟,疾驰而去!
航路已启,终点在望。
而守门人,又在何方?
林月如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星槎破开黑水、一往无前的气势,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与那一点如同宿命般吸引着她的归墟之光。
最终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