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听完李莲花和李寻渡的分析,眉头也紧紧锁起。
他抱着手臂在屋内踱了两步,突然停下,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被你们这么一说,这地方确实处处透着可疑!”
方多病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小时候听我小姨讲过,说很多深山里藏着些与世隔绝的村落,住的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食人族!”
“他们专门编造些诱人的传说,骗来往的行人进去,然后……”
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桌上那盘颜色暗红的肉,“该不会这里的村民也……不行!我得去厨房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把‘肉’藏哪儿了!”
说着,方多病也顾不上其他人了,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客房,直奔外院的厨房。
李莲花无奈地摇摇头,与李寻渡、笛飞声交换了个眼神,也跟了上去。
厨房里倒是颇为整洁,灶台冰冷,锅碗瓢盆摆放整齐。
方多病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灶台边、橱柜里、甚至米缸里都翻查了一遍,除了些寻常的米粮和看不出品种的干菜,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肉类储存。
“奇怪……肉都藏哪了?”
方多病挠着头,一脸困惑。
李莲花的目光则被墙角几个堆放的酒坛吸引了过去,那些酒坛上统一贴着红纸,上面写着“柔肠玉酿”四个字。
他走过去,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酒坛。
李寻渡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走上前,随手提起一坛酒,在手中掂了掂,又凑近封口闻了闻,虽然泥封完好,但那股独特的甜腻气息依旧隐约可闻。
她看向李莲花:“这酒,有问题?”
李莲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们都听过江湖上关于‘柔肠玉酿’能增强内力的传说,沸沸扬扬。但你们仔细回想,可曾真真切切地听谁说起过,自己到过这石寿村,亲口喝过这酒吗?”
方多病闻言,猛地一怔,随即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对啊!从来没有!江湖上只有柔肠玉酿的传说流传,却从未有任何人现身说法,吹嘘自己如何在此地得到机缘、功力大进!”
“如果真像那石长老所言,十几年前有很多武林中人成功来到此地并饮用了玉酿,按照江湖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四处宣扬?这根本不合常理!”
笛飞声抱臂倚在门框上,冷声提出关键问题:“既然如此,那‘柔肠玉酿能增进内力’的说法,最初究竟是从何而来?”
李莲花和方多病陷入沉思,却都摇了摇头。
这个传说的源头,仿佛凭空出现,然后迅速席卷江湖,引得无数人前来送死。
就连消息灵通的李寻渡也缓缓摇头,语气肯定:“灵渡阁也查过,关于柔肠玉酿的具体信息极少,只知道这个传说突然在江湖上兴起,但最早是从谁口中传出,无人知晓。”
李莲花接着道:“而且,方才阿渡问那石长老,冷泉既然早已枯竭,现在的玉酿从何而来,她明显慌了神,回答得支支吾吾,前后矛盾。这酒和传说,恐怕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方多病谨慎地环顾着这看似平静朴素的厨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看来在这个鬼地方,当真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提高警惕,轮流守夜,绝对不能睡着!”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颔首:“陌生的地方,我素来习惯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李莲花却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一脸困倦地说道:“唔…言之有理,警惕些总是好的。”
他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语气轻松,“那守夜这等重任,就交给你们两位年轻力壮的了。阿渡,走。我们奔波了一天,先去里间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反正有方少侠这般机警可靠的人在,想必一定能及时发现任何风吹草动,没问题的。”
说完,他竟然真的不管目瞪口呆的方多病,招呼了李寻渡一声,就大摇大摆地朝着客房相连的里间卧室走去。
李寻渡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看向气得鼓鼓的方多病,竟也破天荒地配合着李莲花,语气带着一丝“鼓励”,轻轻颔首:“嗯,有劳方少侠了。”
说罢,也转身跟着李莲花离开了厨房。
方多病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离去的身影,尤其是李莲花那副理所当然把自己当护卫用的样子,气得差点跳脚。
他指着李莲花的背影,压低声音怒道:“李莲花!你这只老狐狸!”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里间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以及身旁笛飞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方多病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和笛飞声一起,留守在这弥漫着诡异气息的石寿村夜晚之中。
————
屋内,唯一的一盏烛灯曳曳跳动,将方多病和笛飞声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方多病盘腿坐在蒲团上,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他偷偷瞄了一眼对面闭目打坐、仿佛老僧入定般的笛飞声。
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块被水泡得有些发胀、但勉强还算完整的干粮。
他掰下一大半,迟疑地递向笛飞声。
“给!”方多病出声。
笛飞声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方多病手中的干粮,又瞥了他一眼,竟没有拒绝,很是自然地伸手接了过去。
方多病有些意外,一边啃着自己手里那小半块,一边忍不住说道:“你竟然会接!我还以为你这个黑面煞星不用人理,也不理人呢。”
他嚼着干粮,笑了笑,“嗯,还是现在失忆的这个样子好相处点。”
方多病边笑边吃,许是吃得太急,不小心噎住了,喉咙发出“咯咯”声,脸瞬间憋得有些红。
他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拿桌上那壶石长老准备的茶水。
“别动!”
笛飞声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方多病动弹不得。
笛飞声眼神锐利:“这里的东西,最好都别碰。”
说着,他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随手扔给方多病。
方多病愣了一下,接过水囊,拔开塞子灌了几口,才总算把干粮冲下去,舒了口气:“谢了。”
笛飞声没再理他,重新闭上眼,继续调息。
方多病一边小口喝着水,一边偷偷打量着笛飞声冷峻的侧脸,心中暗暗思索。
其实阿飞这人……本性还不算太坏嘛?或许正好能趁他失忆,把他往正道上引引?
这个念头一起,方多病顿时觉得自己肩负起了“教化”的重任。
他暗自思索了片刻,挪了挪屁股,凑近笛飞声。
“阿飞,”方多病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开话题,“你……你人生有没有什么理想啊?”
笛飞声眼皮都没抬一下,言简意赅:“练武。”
“练武不算理想,”方多病试图引导,“那只是一种手段。我的意思是,你练武为了什么?总得有个目标吧?”
笛飞声依旧没睁眼,语气平淡无波:“练至高的武功。”
方多病只觉得一阵头疼,耐着性子解释:“那天下练武之人也分两种,一种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另一种是持强凌弱,为非作歹。前者可能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后者嘛……就是人人得以诛之的大魔头。你……你想选哪个?”
“不重要。”
方多病一阵挫败,换了个方式问:“那我再换个问法,若是……若是有人不小心得罪了你,你会怎么做?”
笛飞声这次回答得更干脆:“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