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一锅乱炖。
肖三凤打完沈银林泄愤,刚伸爪子准备招呼肖燕,沈得福拦住了,然后两人互抓。
不愧是母女,葛桂珍腿脚利索地飞奔过来,甩了肖燕一个耳光,鼻血直流。
许兰凤余光看到大姑娘流鼻血了,大吼一声冲过来推倒葛桂珍,肖年成喊了声“妈”,转头拉着许兰凤,反手一个巴掌,肖一横骂了句“畜生”,赶紧上手补了肖年成一个巴掌。
之后,肖大凤拦着自己妈被打了一个巴掌,朱贵喜救自己老婆又被丈母娘打了一个巴掌,肖一横出来制止也被老婆打了一个巴掌。
许兰凤回来这些天压抑的情绪爆发了,疯了一样地狂捶肖年成,一个飞跃,揪住头发,甩了两个非常响亮的耳光,大声吼着:“离婚,不过了。”
肖燕反手擦掉鼻血,冲到看热闹的肖五凤一家三口面前,快准狠地一人给了一拳,看到他们“啊吆喂”一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吹了下拳头,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船。
吃个肉先,爷爷那一桌碗里还有好几块呢!
没得油水,拳头都不硬了。
最后的最后。
人民桥码头里三层外三层,都在看肖家人的大笑话。
肖老头抑郁了,一声不吭,回了船挺尸。
肖大凤连夜开船跑了,好像去了河东边。
许兰凤上船收拾东西抱着肖月回了娘家,临走时交代肖燕看好船舱里的值钱东西和钱。
肖年成蜷缩在刚开张没几天的金银首饰作坊的出租屋里过了七天。
肖燕就和离家出走的银林表哥在她家船上相依为命了七天。
结束回忆。
肖燕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躺在船前舱打游戏机的沈银林。
这是个有弟弟的。
可是回来不是被骂就是被打。
都打了两回。
嘴角都豁开了。
被骂的理由。
无所事事,影响弟弟学习。
成天打游戏以后没有出息,会拖累弟弟。
天天在家晃荡,看见了就烦。
被打的理由。
为舅妈和表妹打抱不平,多嘴。
没有看护好弟弟,该打。
三姑父真没用,不但自己被抓,还护不住银林表哥。
现在,银林表哥头顶的“少年亡”和她头顶的“灾星逼丫头”有得一拼了。
原来,每个家一定要有男丁,但是男丁不能多,只能一个。
肖燕转身爬进中舱,一阵翻找,终于在妈妈做针线的笸箩,找到了一把剪刀。
咧嘴一笑。
沈银林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爬起来一看,吓得游戏机脱手甩出。
“小燕,你……你在干……干什么?”
“银林表哥,我在剪头发!后面够不到,你帮我剪了。”
沈银林看到肖燕那狗啃了一样的刺猬头,瞳孔都要扩散了。
“为……为什么要剪,好不容易留长的。”
肖燕对着沈银林一笑,温柔得像棉花,“我家绝户了,我要做男丁,省得轩林表哥那么忙!要给三姑父披麻戴孝捧照片摔盆,还要给我爸爸披麻戴孝捧照片摔盆。”
“还早呢!”沈银林瑟瑟发抖,怎么感觉山爷爷附体了一样。
“不早了!”肖燕对着镜子又是“咔嚓咔嚓”几下,把碎发拢了拢,继续说:“一条龙服务我都懂,我还会哭黄连,每一个段子都会,家里随时死我随时会哭。我还会画各种送别,保证仪式很风光。我爸的坟我都想好了,就把他埋在桃林那边。我有工资,可以买个风水宝地,旺女儿的。”
闭了闭眼,沈银林帮着肖燕把后面的也剪了。
看着镜子里圆圆的刺猬头,肖燕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把所有碎头发用卫生纸包好,爬到后舱,扔进灶膛,一个手诀,烧成灰烬。
男生是什么样的?
肖燕重新爬到前舱,盯着有点呆呆的银林表哥使劲儿瞧。
“你瞅什么?”
“我在想我尿尿的时候要不要站着用个漏斗。”
苍天啊,来道雷吧!
沈银林无语,然后惊恐地看见肖燕一只手轻飘飘地抬起了一块木板,他吓得赶紧去撑着,“小燕,你要干什么。”
“下面有桃花姑太奶奶的桃花酿,我们今天喝一杯。男人不是都要喝酒的吗?”
“好,我下去拿,你在上面接着。”
一坛桃花酿放在两人中间,感觉还少了什么。
肖燕眼睛一亮,下酒菜啊!
“银林表哥,你等着,我去后舱弄点炒米和萝卜干。”
就这样,两个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妹喝了一杯又一杯,肖燕眼睛越喝越亮,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
她可惜地叹了一声,要是那一天也像今天这么有劲儿,准保把肖五凤一家屎都打出来。
原来,男人喝酒才有力量。
看着还有半坛子的酒,肖燕觉得,以后她每天得来一碗。
“小燕,呜……你说,我妈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你有弟弟!”肖燕肯定地点点头。
“我妈怎么那么凶呢?就不能温柔点。”
沈银林喝躺下了,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因为她有弟弟!”
“胡说,舅妈有弟弟就不凶,大姨妈有弟弟也不凶。”
肖燕为难了,七岁的脑袋一下转不过弯了。
可能她们的弟弟没有用。
看着明显醉酒的银林表哥,肖燕把坛子和碗收拾了一下,然后去中舱拿了一条被子盖在他身上。
外面天已经黑了,对面船上有了动静。
今天好像是红水伯伯来接太外公、太外婆,老妖怪奶奶“大侄子、大侄子”的叫着。
老妖怪奶奶其实挺奇怪的,你说她只喜欢男孩吧,会对着周丽莉喊肉乖乖。你说她也喜欢女孩吧,会骂她和妹妹逼丫头。
看到爷爷往她家船走来,肖燕“啪”地把前舱的门关上,她跟这个没用的一家之主绝交了。
肖一横站在跳板上哭笑不得,两年不见,这丫头脾气随着个子长了,一生气,脖子上的铜片都还了回来。
摇摇头,他对着门说:“小燕、银林,你们把门锁好了,早点睡。哦,对了,小燕记得上个香啊!”
气可以生,但香还是要敬的。
肖燕爬到后舱,烧水洗了个囫囵澡,恭恭敬敬地给家神上了香,照例是保佑她数钱数到手抽筋。
咧着嘴巴,上完香就去数钱。
船中舱,肖燕把木板掀开,夹着手电跳下船底。
把草堆里一个又一个竹筒拆开,一张又一张的十元大钞掏出来,数完了,眉毛紧皱。
特么的,肖年成真不是东西,才几个月,她就剩七千块钱了。
他不知道花钱就像小月撕纸,赚钱就像她到坑里吃屎吗?
一股火气。
肖燕又把草堆里面的盒子扒拉出来,珍珠项链还在,可是金镯子少了一个,金戒指少了两个。
特么的,又一股火气。
抢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肖年成可以去自杀了。
肖燕把项链套上,拿了一个竹筒,爬出舱底。
明天让银林表哥去馄饨店存点钱,再去小饭馆叫几个菜。
看了一眼睡得像死猪一样横在门边的沈银林,肖燕淡定地从他身上跨过去,反正他也不是那个披麻戴孝捧照片摔盆的。
河面上一会儿有火,一会儿有水,明明灭灭。
河对岸船上的男人吓得一激灵,裤子都没提,开着船跑了。
人民桥河西——有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