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燕终于看到了潘先锋爱吃屎的爸爸,潘旭刚终于见到了儿子嘴里吃过屎的大王,不过俩人还没来得急打招呼,就被潘大勇急急忙忙引进了家门。
房间里的一幕,让见多识广的肖老头也心头一凛。
潘小桦被铁链子牢牢捆在了一张老旧的木头椅子上,她披头散发、脸颊凹陷、面色惨白,可是嘴唇却红得像要滴血。她低垂着头,眼神涣散,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戏腔调子,声音又尖又细,在幽暗的房间里盘旋,听得人毛骨悚然。
“爷爷,你看到了吗?”肖燕扯了扯肖老头的衣角,低声地说:“她手掌上长着一朵荷花。”
肖老头浑浊的眼睛眯了眯,缓缓点头。
那一朵荷花仿佛从她的手掌中长出来,花瓣粉红,形态逼真,透着说不出的妖艳。
难道是荷花精怪?
可是又不对,草木精怪的灵气是纯净的,这荷花有鬼的阴气,还透着一股戾气。
“你看到鬼影了吗?”肖老头问肖燕,肖燕摇摇头,她只看到荷花。
按道理如果是鬼上身,她应该能看见的,她发觉这半年自己似乎功力上涨了。上个月小表弟许螃蟹出生,她在医院里还遇到了沈太爷爷的同事——牛头马面,还听见它们在小声蛐蛐某个领导,抱怨没有休息日,工资又比较低,还不肯它们转型。
就在这时,潘小桦猛地抬头!
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直勾勾地盯着爷孙俩,眼眶里溢出了粘稠的,猩红的血水,沿着她惨白的脸蜿蜒而下,嘴角上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舌尖来回地舔着上嘴唇。
妈呀!
肖燕心里咯噔一下,头皮一下炸开,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以为自己不晕鬼了,原来她是晕没有事业编的鬼。
这可比录像带里的女鬼刺激多了,大白天的就会变身,也吓人多了,阴风阵阵可是切切实实,保暖鞋里的脚底板都凉嗖嗖的。
电影里演的终究是太含蓄了。
“嗬……嗬……”潘小桦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开始剧烈挣扎,铁链子发出“卡卡”的声音,木椅子随着她的上下挪动,仿佛不堪重负随时有碎裂的可能。
肖老头眼神一厉,不再犹豫,干枯的手从布袋子里掏出一张定身符,精准地甩到发狂的潘小桦的额头,挣扎戛然而止,潘小桦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定在原地,眼睛猛地闭上,像睡着了一样。
这一手,把潘家的几个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瞬间充满了希望。特别是潘旭刚,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定的心有些动摇了,前几天的那个什么大仙,他一看就是假的,可是这个肖师傅,听孙泽田说有两把刷子,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看来小桦有救了。
退出这间令人窒息的房间,潘小桦的父母早已经泪流满面,不过五十的年纪,头发都已经白了一大半。
“肖师傅,您一定要救救小桦,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好好结个婚,怎么就……”潘母泣不成声。
潘父补充道:“用绳子绑起来就呆呆傻傻的唱曲子,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方言,一旦松绑,立刻就发狂,又哭又笑,力大无穷,还脱衣服,满院子乱跑,那天来了个大仙,然后绳子就绑不住了,我们只好用铁链子。”
“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到底是惹了什么东西啊?”潘母捂着脸嚎啕大哭。
肖老头也觉得棘手,他抬头看了下太阳,这妖不妖,鬼不鬼的,难道要等到晚上才能现出原形?
“大王,你看出来我堂姐为什么得疯病了吗?”潘先锋在门边侧着身子朝里面看。
“你到一边去,挤着我了。”肖燕往旁边撤了一步,屏息凝神,双手暗暗掐印,体内的真气疯狂运转,汇与双目。
再次看向那间幽暗的卧室,她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潘小桦手掌的那朵荷花,开始疯狂地旋转,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团粉色的虚影,突然像烟花一样,“嘭”地炸开,化作一片血红色的光芒。
肖燕只觉得身体猛地被往前一扯,站稳身体时,已经不在潘家。
眼前是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脚下是湿滑的青石板路,狭窄而幽长,一眼望不到头。到处都是红色,路面上铺满了红红的碎纸屑,应该是鞭炮留下的。一些人家的石台阶上还雕着精美的花纹,也落满了红纸屑。街道两旁斑驳的木楼店铺门前都悬挂着醒目的红灯笼,那光不刺眼,但是却一闪一闪的,像流血的萤火虫。
整条长街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只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滴答滴答”的水声,忽远又忽近,在长街上回荡,敲得人心里慌慌。
梦境?
艹!
鬼的梦境!
肖燕心头一紧,看过无数恐怖片的脑子疯狂运转,握紧的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大意了,飘了,她今天居然没有带棍子,也没有带丞相。
这鬼该怎么出现?
是在她脖子里吹一口气?还是倒立着贴贴?
是从街道的顶端闪现直逼面门?还是在她身后静静地等候?
或者撑着一把油纸伞像蜻蜓点水一样飘过来?
是什么鬼?
是拖着长舌头青面獠牙的吊死鬼?还是一身吊带红衣披头散发怨气冲天的女厉鬼?
或者是抱着自己的头,脖颈儿喷血的无头鬼?
再不然是浑身湿漉漉的,泡的肿胀发白的匍匐前进的水鬼?
还是顶着红盖头穿着嫁衣露出绣花鞋的新娘鬼……
她几乎把所有知道的恐怖形象想了个遍,所有鬼的最吓人的出场方式在心里感受了一圈。
就在这时,长街的尽头,雾气朦胧中,一个身影飘飘悠悠地过来了。
肖燕鬼神神差地想起了电视剧《聊斋》,然后大声地哼起来主题曲:“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喜怒哀乐一起那个都到那心头来,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
近了。
离肖燕五米远,停了。
那似乎是一个……
呃,怎么说呢?
水草鬼?
或者说,是一个正在裸奔的女鬼,长长的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苍白消瘦,以腐烂的水草缠成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下肢,小腿以下直接插在一小截白嫩的藕里面,那藕好像是她的脚,像一条小船,一点一点诡异地向前漂移。
肖燕的嘴张得老大,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什么玩意儿?是鬼?还是怪?
跟这古色古香的巷子也不搭呀!
“花儿开呀蝶儿飞,阿妹上山采茶来,叶儿青芽儿尖尖,阿妹上山采茶来……”
那鬼怪张嘴唱着歌,浑身还不停地滴着水,然后唱到一半,空洞的眼睛盯着肖燕。
肖燕不语,只一味地回盯着她。
这鬼不打吗?
伸长黑指甲掐脖子还是用鼻孔吸精气?
来呀!
她都准备呼个雷来,那鬼怪又张嘴唱了一遍。
对歌?
艹!
早知道音乐课就好好上了。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