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不是开灯,也不是换衣服,而是把风衣内袋里的玉坠掏出来,放在桌角。它安静地躺着,裂痕朝上,像一张没说完话的嘴。
她盯着它看了三秒,转身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数据包自动弹出——陈薇薇最后交出的那个加密文件,带着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像是在等她。
她没点开,而是先调出陈薇薇最近三个月发布的所有视频。一条条过,重点不是画面,是背景音。那些她曾经以为是偶然混入的咳嗽声、笔尖划纸声、键盘敲击节奏,现在看,全是线索。
她把每段音频波形拉到最大,逐帧比对。终于在第十七条视频的第4分23秒,捕捉到一段极短的低频震动——是周砚秋的咳嗽。陈薇薇替他整理档案时录下的,藏在一段吉他扫弦的间隙里。
林清歌把这段声纹拖进解密器,又从系统缓存里调出陈薇薇“比枪手势”的动作频率曲线。两者叠加,生成一段新的波形密钥。她输入指令,按下回车。
进度条走完,文件解压成功。
音频日志只有一句,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铁皮:“07号样本的女儿……不能重蹈覆辙。”
她没动。
这句话不是对着她说的,是自言自语,带着某种压抑的重量。她把音频反向降噪,背景里浮现出一段极轻的旋律——《星海幻想曲》的副歌片段,但音准偏了0.3赫兹,和她母亲最近哼唱的偏差完全一致。
她立刻调出母亲过去半年的语音记录,一段段比对。每一次母亲焦虑时哼这首歌,音准偏差都稳定在0.3赫兹。而这段音频日志的时间戳,显示是三年前。
时间对不上。
除非——这段录音根本不是三年前录的,只是被篡改了元数据。
她翻出江离曾经提过的旧资料,关于“九歌”实验室的地下信号中继点。其中一个,就设在母亲就诊的医院地下停车场。那里有共振腔结构,能同时捕捉到母亲的声波和外部加密信号。
她把音频背景音的回声模式导入模拟器,匹配声场特征。三分钟后,系统提示:声学环境吻合度98.6%,地点锁定——b2层西侧通道,母亲每周三下午必经的停车区。
录音是新的,伪装成旧的。周砚秋在监视她母亲,而且,他知道母亲会哼这首歌。
她合上电脑,抓起外套就走。
周砚秋的办公室在橙光音乐大厦12楼,生物锁升级后,需要声纹+实时心跳频率双重验证。她没带任何破解设备,只带了两段音频和一张纸。
电梯里,她把周砚秋的咳嗽声做成了声纹模拟片段,又根据他乐谱边角那些骷髅简笔画的笔压密度,反推出他写字时的心率波动曲线——长期高压状态下的微颤,每分钟78次,起伏规律像某种节拍器。
她把这些数据输入便携终端,生成一段动态心跳模拟信号。
到了12楼,走廊空无一人。她站在办公室门前,把声纹片段导入门禁系统,同时将心跳信号通过蓝牙传给伪装成耳机的发射器。
滴的一声。
锁开了。
她没迟疑,直奔保险柜。柜子在书架后,需要指纹+瞳孔双重认证,但她记得周砚秋的习惯——他总用右手写字,而保险柜的指纹采集区,磨损最严重的,是右手中指的位置。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片薄硅胶膜,上面印着陈薇薇偷录的指纹复制品。贴上去,再用终端投射一段动态虹膜模拟图。
柜门弹开。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份手写乐谱,封面写着《残谱》初稿。她拿起来翻,纸页边缘的骷髅画和他平时画的一样,但这次,骷髅的眼眶里,多了几个看似随意的墨点。
她把乐谱对着灯,用手机拍下,导入摩斯密码解码器。
“07号未死,她在听。”
她手指一顿。
07号是母亲。她在听——听什么?听周砚秋的警告?还是听她的歌?
她继续翻,发现乐谱背面夹着一张裁剪过的纸片,像是从某页衬衫纽扣上拆下来的。她立刻想起周砚秋那件常穿的衬衫,第三颗纽扣缝着半截乐谱,一直以为是装饰。
她把纸片和记忆中的纽扣乐谱比对,拼合。
旋律连上了。
但不是正向延续,而是倒放。整段旋律,是《星海幻想曲》的镜像倒放版本。
她把拼合后的乐谱输入音频生成器,调出基频分析。结果显示,主频率稳定在110赫兹,恰好是母亲静息状态下的心跳频率。
这不是巧合。
她突然意识到,周砚秋衬衫上的乐谱,根本不是装饰,是某种信物,甚至是——求救信号。
她调出父亲留下的旧资料,关于“九歌”实验初期的事故记录。七岁那年,实验室爆燃,一名研究员在临终前,用脑波记录仪留下了一段未完成的音频信号,内容无法解析,但频率特征被存档。
她把那段存档频率调出来,和纽扣乐谱的基频对比。
完全一致。
她呼吸一滞。
周砚秋父亲临死前录下的求救信号,被他缝在了衣服上,而这段信号的频率,恰好能与母亲的心跳共振。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所有人——07号还活着,她的生命体征还在被系统监控。
而周砚秋,早就知道她是07号的女儿。
他不是在利用她,是在用他的方式,把她从系统的复制链条里拽出来。
她想起他每次看她的眼神,不是审视,不是算计,是一种近乎执拗的确认,像在反复验证某个假设。
他不是敌人。
他是知道真相的人之一,而且,他一直在等她靠近。
她把乐谱重新拼好,放回保险柜,关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回到公寓,她把玉坠放在桌中央,打开录音笔,录下一句话:“周砚秋知道我是谁,他父亲的求救信号和我妈的心跳频率一致,他衬衫上的乐谱是警告。”
她停顿两秒,又补了一句:“他不是在收集我的数据,是在保护我。可为什么是用这种方式?”
她关掉录音笔,盯着玉坠的裂痕。
忽然,她想起陈薇薇说的那句话:“程雪说你是冒牌货,说我才是真正的林清歌。”
可如果程雪是克隆体,那周砚秋为什么要帮陈薇薇获取她的数据?他明明可以直接接触她。
除非——他需要通过第三方数据流,来掩盖他自己的监控痕迹。
系统在盯着他。
所以他不能直接接触她,只能通过陈薇薇这样的“中间人”,用看似利用的方式,实则收集她的创作轨迹,确保她走在正确的路径上。
他不是在筛选作品。
他是在护航。
她猛地站起身,冲向书桌,翻开那本《星海残谱》的手稿。在第三页的边角,她发现了一个极小的符号——不是音符,是一个简笔骷髅,眼眶里有两个点。
和保险柜里乐谱上的摩斯密码位置一模一样。
她拿放大镜看,那两个点,其实是极细的针孔,像是用极细的针尖扎出来的。
她把纸对着灯,光线穿过针孔,在墙上投出两个小光点。
她用手机拍下,导入摩斯解码器。
“他在替系统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