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万魂渊深处前行,环境便越发恶劣。
黑色的煞气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如同置身于墨汁之中,视线严重受阻。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布满了皑皑白骨与破碎兵甲的残骸,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空气中弥漫的怨憎与死寂几乎凝成了实质,那冲击神魂的嘶嚎幻听越发猖獗,仿佛有无数冤魂厉魄在耳边直接尖啸。
林越不得不将更多的心神用于催动《混沌道源经》,混沌真元形成的无形力场如同最坚韧的滤网,将狂暴的煞气过滤、吞噬,转化为支撑他前行的能量。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神识被压缩到了周身五十丈左右的范围,再往外延伸,便会引来煞气更猛烈的反扑,如同将手伸入了沸腾的油锅。
前方的三名影煞殿修士显然对此地极为适应。他们不仅身法诡异,似乎还修炼了某种特殊的敛息法门,能够将自身生机波动降至最低,几乎与那些游荡的怨魂煞气同频。若非林越始终锁定着他们行动时在煞气中留下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恐怕早已失去目标。
跟随着这三道“幽灵”,林越避开了好几处煞气特别浓郁、给他带来强烈危险感的地带。那些地方,隐约可见扭曲的魂影凝聚不散,甚至形成了类似天然禁制的力场。
约莫深入了数十里,前方的地形开始发生变化。巨大的断裂峡谷在此处收窄,两侧是陡峭如刀削的暗红色岩壁。而在岩壁的底部,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窟入口。
那洞窟高约十丈,宽亦有数丈,形似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浓得如同实质的黑色煞气如同瀑布般从洞窟内向外翻涌、流淌,其中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到极点的魂体嘶鸣与摩擦之声。洞窟周围的岩壁上,凝结着一层暗红色的、类似血痂的晶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怨念。
这里,便是“煞魂洞”。
仅仅是站在洞窟外百丈远处,林越就感到护体灵光剧烈波动,识海中的杂音干扰增强了数倍不止。他可以肯定,若是筑基初期修士来此,不需片刻便会心神崩溃,被煞气同化。
那三名影煞殿修士在洞窟外停下身形,并未立刻进入。只见中间那名厉姓修士取出一枚造型古怪的黑色骨符,注入一道阴冷的灵力。骨符微微亮起,散发出与洞窟内煞气同源的气息。
片刻后,洞窟内那翻涌的煞气黑雾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开,短暂地形成了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三名影煞殿修士毫不犹豫,闪身没入通道之中,身影消失不见。而那通道在他们进入后,便迅速被后续涌来的煞气重新填满。
林越潜伏在远处一块巨岩的阴影中,眉头微蹙。
“果然有阵法隔绝,而且这阵法与煞气融为一体,极为隐蔽且危险。”他心中暗道,“强行闯入,必然触发禁制,打草惊蛇。”
他仔细观察着洞窟周围的环境,神识不敢轻易探入洞内,只能在外部小心感知。他发现,这煞魂洞并非只有一个入口,在主洞窟侧上方数十丈高的岩壁上,似乎还有几个较小的、被黑雾遮掩的裂隙。那些裂隙同样有煞气逸出,但相对微弱,或许是因为太小,并未被影煞殿设下严密的禁制。
“或许可以从那里尝试进入。”林越目光锁定了一处看似最不起眼的裂隙。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洞窟内的煞气再次被拨开,这次出来的却不是那三名筑基修士,而是两名身着同样黑色斗篷,但气息更加晦涩深沉的身影。其中一人,赫然散发着金丹初期的灵压!虽然这灵压在此地煞气的干扰下有些飘忽不定,但那属于金丹修士的质变威压,却做不得假。
林越心中凛然,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加彻底。
那两名影煞殿金丹修士并未远走,只是站在洞窟外低声交谈,声音在煞气干扰下断断续续传来。
“……‘万魂煞髓’……还需三日……方能凝聚……”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嗯,外围的‘饵料’已经投放……希望能引来足够的高品质生魂……加速进程……”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回应道。
“哼,那些自以为是的宗门弟子和散修……便是最好的养料……待煞髓凝聚,殿主大计可成……”
两人交谈片刻,便再次转身进入了煞魂洞,煞气通道重新闭合。
林越隐藏在暗处,心中念头飞转。
“万魂煞髓?”他从未听过此物,但听其名,便知是汇聚了此地无数凶魂煞气本源凝聚而成的至阴至邪之物,对于修炼某些魔道功法或者祭炼邪门法宝,恐怕是无上珍品。
“投放饵料?引来生魂?”联想到之前那两名被灭杀的天剑门弟子,以及影煞殿之人对阴魂草似乎并不在意的态度,林越顿时明白了。所谓的宗门任务需要的“阴魂草”,很可能就是影煞殿故意放出的消息,吸引修士前来,成为他们凝聚那“万魂煞髓”的养料!
好狠毒的手段!
同时,他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三日之后,万魂煞髓方能凝聚。
“三天时间……足够了。”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影煞殿的注意力显然都在凝聚那煞髓之上,这为他潜入并寻找适合修炼分身的地方提供了机会。
他不再犹豫,身形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上攀爬,巧妙地避开几处疑似天然煞气陷阱的区域,朝着那处较高的裂隙靠近。
越靠近那裂隙,空气中弥漫的阴冷煞气越发精纯,虽然量不如主洞口磅礴,但质却极高,其中蕴含的怨念碎片也更加古老、暴戾。
小心翼翼地用神识探查裂隙内部,确认没有明显的阵法波动后,林越身形一缩,如同游鱼般钻入了那狭窄的裂隙之中。
裂隙初入时极为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里漆黑一片,煞气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但前行了约十数丈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竟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体系之中!溶洞上方垂下无数暗红色的钟乳石状结晶,散发着幽幽红芒,勉强提供了照明。脚下是暗红色的血痂地面,四周岩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孔洞,不知通向何方。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溶洞空间中,肉眼可见一道道灰黑色的、扭曲的魂影在漫无目的地飘荡、嘶嚎,这些都是被此地煞气禁锢、无法超生的古老战魂碎片。
这里的煞气精纯度,远超外界数十倍!而且由于身处山腹,煞气相对稳定,不像外界那般狂暴混乱。
“就是这里了!”林越心中一阵悸动。如此精纯且相对稳定的凶煞环境,正是修炼《百炼煞魂分身》的绝佳之地!
他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由几根巨大血色石笋构成的角落,迅速布下几个简单的隐匿和预警阵法。虽然在此地阵法效果会大打折扣,但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
盘膝坐下,《混沌道源经》全力运转,混沌真元如同一个贪婪的漩涡,开始主动吸纳、炼化周遭精纯的凶煞之气。
一丝丝漆黑如墨、蕴含着强烈怨念与杀戮意志的煞气被吸入体内,随即被混沌真元包裹、分解、炼化。那足以让普通筑基修士瞬间疯狂的负面意志,在混沌真元面前,却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只留下最本源的精纯能量,以及一丝丝关于杀戮、战斗的破碎感悟。
林越的气息,在这极恶之地,反而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开始增长。他的识海中,《百炼煞魂分身》的法诀开始缓缓流淌,参悟着如何引煞气入魂,锤炼分身的奥秘。
一场伴随着巨大风险的修炼,在这影煞殿眼皮底下的煞魂洞深处,悄然开始。而三日之后,那“万魂煞髓”凝聚之时,又将是何种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