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号”脱离了常规航行状态,依照逻辑长老提供的复杂跃迁参数,进行了一系列短促而精确的维度跳跃。每一次跳出,窗外的星空都变得更加怪异、稀疏,仿佛驶入了宇宙被遗忘的角落。最终,在一次剧烈的空间震荡后,舰船仿佛冲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虚空回响之墓的外围。
眼前的景象,让舰桥上所有目睹之人,包括陆见和苏半夏,都感到了发自灵魂的震撼与不适。
这里没有璀璨的星河,没有弥漫的星云,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仿佛褪了色的、不断缓慢蠕动着的暗灰色背景。空间本身在这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褶皱”感,如同被随意揉捏后又勉强摊开的纸张,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在虚空中荡漾,光线在其间传播发生着诡异的偏折和色散。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低语与回响。那是无数混杂在一起的、充满了痛苦、愤怒、不甘与疯狂的情绪碎片,其中隐约能分辨出某种古老、浩瀚、却同样扭曲了的鲸歌般的悲鸣。这精神噪音无孔不入,试图钻入每一个意识的缝隙,将其同化为这疯狂合唱的一部分。
“检测到高强度现实扭曲场!常规物理常数失效!导航系统受到严重干扰!”
“警告!侦测到多层次精神污染冲击!强度持续攀升!静心壁垒过载37%!”
舰载AI的警报声显得异常急促。
即便有提前的准备,“启明星号”刚一进入这片区域,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这扭曲的空间撕碎。船员们即便有秩序符文和护符的保护,也感到头晕目眩,内心烦躁不安,一些精神稍弱的技术人员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启动现实稳定锚!最大功率!”陆见冷静下令。
“秩序领域,展开!”苏半夏同时行动,将净化与守护的意志扩展到整个舰桥,驱散着精神污染,为船员们提供一片相对清净的绿洲。
舰身两侧展开数对如同昆虫节肢般的金属支架,顶端镶嵌着复杂的镜面符文和灵能水晶,散发出柔和的、试图“抚平”空间褶皱的稳定波。与此同时,苏半夏的白金光辉笼罩舰桥,将那疯狂的低语暂时隔绝在外。
舰船的颠簸和精神的压迫感稍稍减轻,但依旧存在。现实稳定锚的效果似乎有限,只能勉强维持舰船自身周边极小范围内的空间相对稳定,无法改变外部的大环境。
“我们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苏半夏感受着领域外那汹涌的精神暗流,脸色凝重。
“按照计划,我们无法直接跃迁到核心区域,必须穿越这片‘褶皱区’。”陆见看着艾尔(万物法典)投影出的、不断修正的星图,“艾尔,分析低语来源和空间褶皱的规律,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
“分析中……精神污染源呈多节点分布,与空间褶皱高度重合。检测到一种规律性的‘潮汐’波动,疑似由核心区域的‘鲸族意识’残响驱动。建议跟随‘潮汐’的间隙前进,可一定程度上规避最强烈的扭曲和精神冲击。”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利用敌人呼吸的间隙穿行。
“启明星号”依照艾尔的指引,如同在雷区中摸索前行的盲人,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航向,利用现实稳定锚和秩序领域,在扭曲的空间与狂暴的精神风暴中,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安全”路径。
航程缓慢而煎熬。不时有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险些将舰船吞噬,或者一阵格外强烈的精神风暴冲击得秩序领域剧烈摇晃。每一次化险为夷,都让船员们冷汗涔涔。
随着不断深入,那鲸歌般的悲鸣也越来越清晰。陆见能从中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浩瀚,那属于曾经纵横星海的强大文明,但此刻,这浩瀚却被无尽的痛苦与某种外来的、冰冷的污染所扭曲,化为了毁灭性的力量。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来自远古的记忆碎片:
· “翱翔……星海之渊……吾族……” (充满了自由与骄傲)
· “黑暗……降临……吞噬星光……” (无尽的恐惧与愤怒)
· “主宰……窃贼……污染源核……” (刻骨铭心的憎恨)
·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回响……永恒……” (最终决绝的悲壮)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印证了之前的猜测。“虚空鲸族”同样曾是“主宰”的受害者,它们的文明在反抗中被摧毁,残存的意志与“主宰”的污染纠缠于此,化为了这片恐怖的墓穴。
就在“启明星号”艰难地穿越一片尤其密集的空间褶皱区时,异变突生!
正前方,一片原本相对平静的暗灰色虚空,突然如同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紧接着,一个由纯粹暗影和扭曲星光构成的、巨大无比的鲸鱼头颅的虚影,猛地从“水面”下探出!它那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象征着被污染的核心),张开仿佛能吞噬星辰的巨口,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充满了痛苦与毁灭欲望的无声咆哮!
这并非实体,而是由强烈的怨恨意志与扭曲空间结合形成的概念性攻击!
巨口所向,前方的空间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形成一条直冲“启明星号”的、毁灭一切的虚无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