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柔情地推上岸边,又温吞地滑回去,月亮的光在海面上映出波光粼粼,海洋闪耀得像一块巨大的宝石。
被推上岸的海浪有着白色的棉花边,看起来很柔软,实际拍到腿上还是很有劲的。
小摊小贩支起大篷伞,在伞下支起简易的桌子。郑观棋脱手而出,冲过去,气势汹汹的模样把小贩吓得险些拔腿就跑。
少年跑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冲回去,抓住齐道平的手,“你请客——”
齐道平眨眨眼,被拖着小跑过去,小贩一见来人是谁,腿一软也跑不动了,有气无力地问:“您老买什么?”
金发青年把无辜的眼神投向郑观棋:“您老买什么?”
“一个椰子。”郑观棋搓手,思索片刻,他扭头问齐道平,“你喝吗?我请你。”
“不喝——”齐道平的目光和远处挥手的齐修远相接,他也远远地招手,“小远他们应该带酒来了……而且,就算你请客应该还是我付钱吧。”
“你看人真准——”郑观棋竖起大拇指,在齐道平付钱之后抱起属于自己的那个椰子。
小贩哆嗦着开口:“要帮忙开……”
“咚”,一只小乌鸦从高空坠落,把椰子凿开一个洞,郑观棋顺手从桌上捞起一支吸管插进去——超新鲜椰子汁,“嗯?”
小乌鸦不语,一味地心疼自己的喙。
“没……没事。”小贩并不觉得自己的脑袋比椰子壳硬。
脚上踩的是松松软软的沙子,鞋子抬起来沙子会顺着鞋底的纹路落下,他们和齐修远汇合。
姜宴安把野餐垫铺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上面摆了很多酒和买好的烤串,在众多酒瓶的旁边,有一瓶果汁,塑料瓶混在一堆玻璃瓶里像是误入高中的小学生。
齐修远和黑发的小姑娘说了几句就朝齐道平的方向走来。
黑发黑眼的小姑娘仍然踌躇不定,不断低头搓着衣摆,看见他们过来也只是焦急地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应该啊,哑巴还能传染?”郑观棋带着他的椰子溜过去,给兄弟俩留出空间,他仔细地看着女孩的脸,竖起食指和中指,“这是几?”
金闪闪沉默:【?】
“啊?”也顾不上其他,王柳雯瞬间出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对了,是2,看起来没问题。”郑观棋点头,又嗦了一口椰子汁。
【人家不是智商障碍,而且,你的偏听又严重了。】金闪闪吐槽,虽然知道宿主是在调节气氛——但这手法也太粗糙了。
站在他肩膀上的小乌鸦看着和和美美喝椰汁一点不关心它的主人,气得跳脚:我去找它们玩了。
“去呗,看到不顺眼的男鬼不要手下留情。”郑观棋摆摆手,顺手把小乌鸦从肩膀上扒拉下去,“胖死了。”
小乌鸦:?
它生气地走了,没有飞,想让某人愧疚——可惜某人没有那种愧疚的情感。
王柳雯忍俊不禁地看着,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看着少年,在脑海组织事件经过,想要解释什么。
可惜还是越理越乱,被动高度叠加时的记忆隐隐绰绰看不清晰,只看到一片血红,她下意识回避了那些血红的记忆。
“这个不行,”郑观棋默默地把椰子抱得更紧,“我喝过了,自己买。”
正在和齐修远聊天的齐道平远远看了一眼,拉着齐修远走开了。
她才发现自己发呆的时候,目光聚焦在了少年手里的椰子上,她想解释什么,但是又觉得没必要:“我没有……”
“嗯,你没有。”郑观棋摇头,叹气,一副我很大度原谅你了的模样,欠得狠。
“……”
“噗嗤——”姜宴安把脸埋到膝盖里,努力克制自己的笑声,他抬头,已然看不见脸上的笑意,“有什么想吃的吗?”
“有——”郑观棋举手,一脸真诚,“我想吃炸鸡,还想玩仙女棒——”连吃带拿,一点没客气。
姜宴安又把目光移向王柳雯,女孩无力地摆摆手:“谢谢宴安哥,这些就够了。”
他点点头,也离开了这里。
远方是喧嚣的人群,这里是一片清静,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都成了此刻的背景音。
“我……脱离归一了?”王柳雯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感受不到技能的强化了。”
“你想回去?”郑观棋坐在野餐垫上,反问她。
她摇摇头:“还有合同。”
“小事,我来处理。”郑观棋比了个oK的手势,“你回来真的是自愿的吗?”
“是……”女孩抬头,看着远方的海,坐在少年身边,心情居然平和下来,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娓娓道来,“加入归一是自愿的,加入强化也是自愿的,但是我没想到自己会变成狂信徒……我没理由找归一的麻烦——也没办法找麻烦。但是,他的技能很强,你要小心。后来归一的会长听说我要回a区,并没有很意外。回来后,我想帮修远哥他们一起发展人类联盟,但是道平哥不愿意,他还是那种保护者的形象。后来我想先从赌场入手……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什么都不去过度询问,又有能力处理一切——是她理想的模样,所以她可以安心地讲给他听:“道平哥真的很苦,每次看着他笑,我都会很难过……他一直都在迁就我们,是我们拖住了他的脚步。我也想帮哥哥们做些什么……我不想做玻璃罩里的玫瑰花……对不起……我还是添乱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过去的就别多想了——”郑观棋想了想才开口,“不要强行想被困住的那几天,对于他们来说,你在地下城保护好自己就很厉害了,不让他们费心也是一种努力嘛——你们存在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宽慰,因为你们在的地方,才是他们的家。”
王柳雯看着他,笑得恬静:“也谢谢你,那个时候,你比归一的会长更像神明……这么说好像不太恰当,但是那时最早出现在心里的确实是这句话。”
“欸!”齐道平一蹦一跳地拖着后面小跑的齐修远冲过来,怀里抱着一个椰子,“小柳条,看你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你看,他这不是挺开心的吗?”郑观棋揉揉她的脑袋,“人是会成长的,现在你们就是他最大的意义和价值。”
她的鼻子忽然就酸了,齐道平依旧乐着,仿佛一直无忧无虑,他朝她招手,齐修远也微笑着轻轻挥手。
“都回来了?”姜宴安从另一边回来,左胳肢窝夹着一小盒仙女棒,两只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简直是救世济人的菩萨。
五个杯子碰在一起,两杯果汁,三杯酒,烟花在天上炸开,从中心向外延展,每一点都明亮绚烂。
大家的脸上被映得五彩斑斓,有人开始围着篝火跳舞,他们高声歌唱,唱生活、唱爱情、唱未来,唱不完美的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事情。
“尽情欢笑吧!因为大家不知道哪天就因为什么事死掉啦!”有人突然放声大喊。
“真晦气,你滚去火旁边烤一下!”有人大骂出声。
a区的宗旨是活一天是一天,活一天就要笑一天。
因为笑才是我们对这狗屎生活最有力的反抗。
郑观棋隔着人群,看见乔装的闻锐和关野在聊天,气氛难得得平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
纪云明离方观南快有一米远了,肩膀上站着两只乌鸦,它们无声对话,乐得乱蹦。
方观南只是观察着人群,绿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然后他看向了郑观棋,笑起来,面具抬起来,露出嘴唇,他隔着人群,嘴唇一开一合:你喜欢这样吗?我明白了。
面具又被推回去。
系统面板弹出在郑观棋面前,依旧是乱码:『现在?』
『明天。』
齐修远看着少年一片乱码的面板,默默地展开领域,隔绝了打量的视线。
『镜面双生倒计时:1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