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观棋到场的时候,收割已经结束了。
林岚山站在一边,手里的重剑已经收回去,吴瞿不断看向林岚山,抬头——低头——抬头,无论他怎么观察,林岚山根本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
张启辉指挥手下忙里忙外,曲复礼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但是目及他们袖口的徽章,他忽然放松下来——那个人再强能怎么样,不过是自由联盟的、议院的一条狗。
权力有其独特的运行规则,再强硬的人,一旦和权力纠葛,他就只会像落入蛛网的小飞虫,越挣扎越紧,通过交错的丝线,总有一万种方法除掉一只虫子。
此时愤怒战胜恐惧,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能让自由联盟出手?”
张启辉皱眉,右手在抬起之前被王治安拦住,王治安露出官方的微笑:“为什么不问问您自己?您的手已经伸得不短了,您以为议院没有发现吗?”
曲复礼浑身僵硬,眼球像生锈的齿轮一样艰难转动:“总议长已经对我不满了?”
张启辉瞥一眼在一边站着的林岚山,收回视线:“你拿的太多了,但是这一次——治愈异能你也想独吞?”
曲复礼死死睁大眼睛,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上面那群惜命的老东西怎么可能错过这个……他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在不满……
“呵……”他深吸一口气,“那你们是来带走她的?”
“还有池絮,”张启辉又瞥了一眼林岚山,收回目光,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危险的工具还要有保险栓。”
他的目光呆滞,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池絮是谁,他揉揉眉心,想到保险栓,他才想起她是谁——他的妻子,她在他的脑海里几乎相当于一个虚无的概念——一个听话的、美丽的、无用的花瓶和装饰,一段利益关系的随赠品。
于是他疲惫地挥挥手:“既然是议长的决定,你们带走就好。恕我失陪,我要去把受伤的侍卫处理一下……”
他目光扫了一圈,藏在身后的手握紧,还好……没关系,只要还有人,他就可以东山再起,尽管没了治愈异能的噱头,这会困难不少。
“这个也不用您操心了……”王治安依然带着客气的笑,指挥着手下把七横八竖躺着的侍卫带走,“今天傍晚,在曲先生家发生了大规模异能者斗殴行为,自由联盟方对此行为表示谴责……”
他顿一下,吸一口气,继续说:“个人不能聚集异能者,想必您也看过新法,该不会……您把教义当法律了?”手下递了一本薄薄的教义,他随手扔在地上,书被风翻开一页,恰好是《仁慈的天使》。
曲复礼几乎无法保持自己刚刚恢复的,云淡风轻的表情,他面目狰狞:“你们!”
“您不要激动,”王治安拍拍他的肩膀,“毕竟您的野心有多大……您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吗?您在造神,但上面那几位可不信神——他们相信,权力比起交给神,拿在手里才安全。您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我们在一些地方意外发现了教堂,c区,d区,e区,虽然远了一点,但是他们不瞎……”
他们知道……全都知道……怎么会?谁告的密?是谁?那些老不死的从来不会把目光放这么远,他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如果只是带走曲音江还合理……可这是谁在背后指点?
惊疑和未知的恐惧笼罩他,他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心中惊疑不定,王治安笑着把他拉起来:“有错就罚,那现在您对我们带走这些人还有意见吗?”
曲复礼不说话,甩手离开。背影还在颤抖,看起来吓得不轻,中途还好几次脚滑,可惜没有摔倒。
“好了,结束了,我们就先走——”张启辉开口,目光触及赶来的黑翅膀少年,他话顿住,下意识后退,王治安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就要走,刚刚还萦绕在运筹帷幄的两人身上的严肃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吴瞿狠狠扯一把林岚山的袖子,林岚山缓慢眨眼,刚一抬头就看见从天而降的人,他想起了什么,蹙眉,走到张启辉面前:“合作结束,请转告她,记得遵守约定。”
张启辉点头:“我们会转告她。您也要告诉那位小姐,不要在现实大规模使用治愈异能,否则仅靠我们遮不住他们的眼睛。”
林岚山微微点头,王治安和张启辉对视:“那我们就先离开了。”那个喜怒无常的人还是交给更强的人对付吧,能者多劳。
郑观棋降落,掀起一片灰尘,他逐渐接近混乱中心,面带微笑。
张启辉等人撤退的速度更快了:这位是来找他的同伴的?
王治安回头看了一眼,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么这个小组织可不能小看了……黎联盟长知道吗?
郑观棋本来是想问问加工资的事的,可惜现在是个哑巴,于是他只能委委屈屈地走到林岚山身边——他们该不会忘记说了吧……
等自由联盟的人全都离开,地上的胜利品也被收割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异能鸡肋的,看来他们还提前做过调研。
“鸦舟!”吴瞿和他打招呼,语气带着一丝欢欣,林岚山又开始盯着教堂废墟发呆,吴瞿招手,示意郑观棋弯腰,他说,“岚山哥怪怪的。”
【他好像知道什么了。】金闪闪点评,放大对比之前打if音江的录像,发现他的不对劲,【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呱?我看看去。晚饭,还没吃,饿——】
金闪闪把监控关上,只留黎平鹤那边的,继续和他说话:【现在店大多还开,等一下直接去?】
【大家一起去嘛——就是那个,团建!】他在心里欢呼。
手机递到林岚山面前,他下意识低头看:团建!队长!团建!庆祝!!
【怎么了,大山哥?】
金闪闪无语:【你把心声和打出来的弄反了。】
【嘿嘿,我是故意不小心的。】
“……”林岚山回神,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最后看了一眼倒塌的,化作废墟的教堂,把纷飞的思绪聚拢,扯出一个微笑,“嗯,是该庆祝一下。”
『嘻嘻,林岚山,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你能控制事态的发展吗?与虎谋皮就要做好为虎作伥的准备……你能保证这个临时的盟友不背叛吗?好可怜,你真的救出了他们吗?你看看你,其实她也不算你救下的,没有……他,你做的到吗?他会一直帮你吗?好可怜,祂连真相都没有告诉过你吗?要不要求我,我告诉你真相呀——』
林岚山抬眼,月亮已经爬上天空的中央,天黑了。
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好冷。
手机又怼到他面前:大山哥,我怎么听到冬天还有蚊子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