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观棋说他睡觉了，但是金闪闪确定它的宿主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翻身的时候枕头又湿了一小块。他最终还是没有睡着，靠在床边盯着天花板发呆。
“金闪闪，和我解约吧。”他突然出声，语气低沉。
【你不打算要我了？】金闪闪手上所有的活都丢到一边，它的语气是安抚的，没有质问，没有责怪，【因为我太新手了吗？】
“你很好，”郑观棋还在掉眼泪，鼻音都带着委屈，“所以你才应该离开，你之前给我看的合同你还记得吗？”
【嗯？】它记得当时某人一目十行，似乎没在认真看。
但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宿主他好像真的都记住了。
“一旦宿主死亡，系统会跟着死亡。和我解约吧。”他忽然就止住了眼泪，语气也渐渐没有温度，甚至于，他比金闪闪还像系统，“你回去，和它们说——换0001过来。”
【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吗？】金闪闪的语气小心翼翼。
“因为我好像明白了，重要的人走掉的时候，其他人会痛苦，”他迷茫地眨眼，语气含糊，思绪乱七八糟，很难理解，“我不应该给别人再带来痛苦。”
【可是如果我们什么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走向风雨，会更加无力痛苦。】金闪闪的语气依旧是平和的，【我愿意陪着你，无论生死，我也不会逼迫你说出过往的经历，我只是希望陪在你身边。还记得吗？你自己说过，救世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能安慰别人，可是为什么轮到自己就不明白了呢？】
“可是这次选择真的可能会死，”他下床，把灯打开，手机时间显示是凌晨四点，“你们都不应该再参与进来。”
【宿主，我愿意和你一起死——虽然我更想和你一起活下去。】金闪闪语气坚定，【我们没有强迫你做选择，你也不应该为我们挑选结局，我们要一起走。回到漫画世界，你大可以去问林岚山他们，他们的答案会和我一样。我们从不惧怕死亡，人类的命运要交给所有人类。】
“交给所有人类？”他看过的书是这么写的，群众史观和英雄史观，世界意识选择第二种，无一成功，“人类……”
他忽然轻笑：“你已经把自己当成人类的一员了吗？”
【在哪边都一样，你在哪我就在哪。】
“你真的要留下吗？”郑观棋没有嬉皮笑脸，“哪怕我真的瞒了你很多事？”
【宿主的事能叫瞒吗？那叫难言之隐。】金闪闪毫不在意，【你把你的偏听治一下，木兰柯说过的话是不是每一句都在劝你不要一个人，你只听见“自己一个人”？你连漫画世界都没怎么调研过，你都不了解你要拯救的世界，你是自愿的吗？】
“哦。”他挪到洗手间，在金闪闪絮絮叨叨，很长的话里洗了把脸，“下次一定。”
【而且，你不要小看我啊，能被拉出去做任务的我也不差！】金闪闪语气逐渐骄傲，【等我攒攒能量，我可是咱们公司唯一一个能殴打世界意识的！就算你中途反悔不想拯救世界了，我也能一拳把世界意识打成糊糊再带你回家。】
“好棒哦——”水珠顺着脸颊滴落，郑观棋扯出一个笑，“把它打成烟花。”
【睡觉吧，好好睡一觉，没事的，不要感到有负担。你拯救世界，我陪着你，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金闪闪努力的方向更加明确，它开始对能量更加精打细算。
第二天，郑观棋是被敲门声喊醒的，他开门，郑云霁上下打量他，没急着进门，反而把他抱住。
楚泽逸皱眉，四处观察儿子的蜗居，总结：“要不要换个大点的房子？”
郑云霁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只对情绪根本不敏感的傻狗，她轻轻点踩楚泽逸的鞋尖。
楚泽逸瞬间禁言——情商不详，但听话。
郑观棋拍拍郑云霁的背，她放开他，和楚泽逸一起进门，郑观棋给他们各递了一杯水。
“小宝，坐下来，”郑云霁把水放下，把三人沙发中央的位置让出来，拉着郑观棋的手，引导他坐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哭了？”楚泽逸盯着郑观棋的眼睛，端详，“谁干的？”
“没有人欺负我，”郑观棋挠头，叹气，“我……你们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吗？”
“没空，也不想。”楚泽逸冷酷地丢下一句话。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郑云霁把他的头发拨开，看着他的眼睛，摸摸他红红的眼眶，“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你昨天说遇到了很不解的事，有什么事让你对世界失望了吗？”
问题很严肃啊，明明在上大学，什么事情让他想到了生死？
“我有一个朋友，”他斟酌开口，“他……很好，可是我始终不能理解，到底为什么不强的他要帮助一个很强的人，明明他可以更轻松的。”
“你什么时候有……”楚泽逸的嘴被捂住了，他黑沉沉的眼睛里是探究，但是在情感方面他决定听妻子的。
郑云霁的眼神包容，她带着朋友一样轻松的语气：“你的朋友和这个强者，关系很好吗？”
“或许吧，可是他们明明认识没多久。”
“人的感情是不能按照时间定夺的，”郑云霁把捂住楚泽逸嘴的那只手撤回，用纸擦擦。她摸摸郑观棋的脑袋，他低头不说话，听见妈妈继续说，“那就是关系很好，你的朋友很在乎他对不对？”
“嗯。”郑观棋点头。
“强不代表不痛不难过，因为你的朋友把那个强者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家人，所以他们之间在他眼里没有强弱之分，只有关心和爱，他们是平等的，强者或许可以庇护朋友，”她深呼吸，不想因为说话把自己憋死，看见儿子懵懂的眼神，微笑着继续说，“但是在朋友眼里，强者仍然是脆弱的，需要被爱，需要被关心的。小棋，你要转告这个强者，不要逃避爱，爱不是枷锁，它是保护人走过黑暗时光的护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