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压舱室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墨影如同精准的计时器,在外部短暂传来一阵模糊的、似乎是另一支巡逻队经过的脚步声并逐渐远去后,她立刻做出了行动指示。
【移动。】她的手势简洁有力,打破了舱内僵持的气氛。没有看凌渊,也没有看雷公,仿佛刚才那场险些内讧的冲突从未发生,她的全部注意力只集中于当下的生存与任务。
凌渊深吸一口气,压下精神力的残余波动,点了点头。雷公则重重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但依旧扭着头,不愿与凌渊视线接触。分歧虽被强行压下,隔阂却显而易见。
墨影率先无声地滑出舱室,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凌渊和雷公依次跟上,三人再次化作废墟间的幽灵,只是这一次,队伍间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无形的张力拉扯着彼此的距离。
领路的墨影并未选择直线前进,反而带着他们在更加破败、更加错综复杂的区域穿行。这里的建筑残骸呈现出更久远的年代感,覆盖着厚厚的、成分不明的污垢和变异菌类,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腐朽和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气味。许多地方的能量乱流也更为诡异和隐蔽,有时甚至能看到空间微微扭曲的视觉异常。
显然,这是一条连公司巡逻队都不愿轻易涉足的、更为危险的路径。但墨影行走其间,却显得异常熟悉。她总能提前半步避开那些肉眼难以察觉的能量陷阱或是结构极不稳定的危墙,总能找到被废弃物巧妙掩盖的通道或缝隙。她对这片死亡区域的了解,仿佛这是她家的后花园。
这种近乎本能的、对墟界的深入认知,稍稍冲淡了队伍内的紧张感。凌渊的紫瞳中不时闪过思索的光芒,他意识到墨影的价值远不止一个强大的战士或向导那么简单。雷公虽然依旧板着脸,但那暴躁的气息也收敛了不少,下意识地更紧跟着墨影的脚步, relying on her guidance in this unfamiliar and hostile terrain.
在绕过一堵印满了不断蠕动、变换色彩的怪异涂鸦(似乎是某种活体颜料)的高墙后,墨影停在了一处毫不起眼的、被巨大生锈管道和混凝土碎块掩埋了近半的金属拱门前。拱门低矮,需要弯腰才能进入,表面布满了锈蚀和凹痕,看上去和周围无数个废弃入口没有任何区别。
但墨影却在这里仔细检查起来。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极轻地拂去门框边缘一处厚厚油污,露出了下面一个几乎被磨平的、三枚椭圆环绕的奇特标记。她又蹲下身,检查了门槛处几个看似随意的划痕,手指在某块松动的地砖上按特定顺序按压了三次。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环境噪音掩盖的机括声响起。那扇看似被焊死或堵住的厚重金属拱门,竟然向内无声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带着陈腐灰尘和微弱金属冷却剂气味的空气从内部涌出。
墨影率先侧身而入,打了个【安全】、【进入】的手势。
内部是一个狭长、低矮的空间,似乎是某个古老大型设备的检修通道或小型避难所。空气虽然陈腐,却相对稳定,没有外面那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和规则扭曲感。墙壁是厚实的合金,显然能有效隔绝大部分扫描和探测。角落里有几个废弃的储物箱,一张固定的金属长凳,甚至还有一个早已停止工作、落满灰尘的空气过滤单元。最深处有一个干涸的水槽和一个密封的应急电源接口,接口看起来型号古老,但似乎仍有可能接通。
这里绝对称不上舒适,但在此刻的墟界深处,这简直堪称豪华套房。这是一个真正的安全屋。
雷公最后一个挤进来,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再次无声关闭,将外界的危险与诡异暂时隔绝。他环顾四周,电子眼中的红光微微闪烁,似乎也有些惊讶于这个地方的存在和隐蔽。
短暂的安静中,之前被压抑的矛盾再次浮现水面。
雷公一屁股坐在金属长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依旧别着脸,摆弄着他那条不时冒出电火花的义臂,显然余怒未消。凌渊则靠在对面的墙壁上,闭目调息,脸色苍白,但眉头微锁,显然也在思考着什么。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
就在这时,墨影做出了一个出乎两人意料的举动。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占据最佳警戒位置,而是走到两人中间,从腿侧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里,取出了两样东西。
她先走到雷公面前,递过去一小罐高能量浓缩润滑剂和一小块打磨用的特种砂布——这两样东西对于维护他那条状态不佳、过度使用的雷法义臂至关重要,尤其是在当前资源匮乏的情况下。
“关节三号插销,过热变形了。右臂液压传导率下降百分之十七。不想它下次爆发时炸断你的肩膀,就处理一下。”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没有一丝讨好或劝慰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点出了雷公自己可能都没完全意识到的隐患。这是一种建立在专业认知上的、不容置疑的关切。
雷公愣了一下,电子眼中的凶光顿了顿,看着递到眼前的物资,又看了看自己那条确实有些不听使唤、隐隐作痛的义臂,粗声粗气地“嗯”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闷头开始检查维护。抱怨和火气,在面对实际生存需求和专业建议时,暂时被压了下去。
接着,墨影转向凌渊,扔给他一小包用锡纸包裹的东西。凌渊接住,打开一看,是几块颜色深暗、质地坚硬的肉干,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了草药和微弱灵能的香气。
“阴穄鼠肉干。高热量,能轻微稳定精神,抵消部分低语干扰。省着吃。”她的解释依旧简短,却直接点明了凌渊此刻最大的痛苦来源和精神损耗。这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专门针对他这种“心源流”修行者状态的特供品,显然极其难得。
凌渊抬头看了墨影一眼,紫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确实感到精神海如同被撕扯般的剧痛和疲惫,溟渊的低语在耳边嗡嗡作响。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拿起一块肉干慢慢咀嚼起来。一股温和却有效的能量缓缓散开,确实让那疯狂的絮语稍稍减弱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墨影才走到入口附近,靠墙坐下,开始默默处理自己肩上的伤口,更换渗透出鲜血的包扎。她没有再看他们,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调和关系的话。
但她的行动,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她展示了价值:不仅是带路,更能找到关键的安全点,提供宝贵的物资和专业的维护建议。她表明了态度:她关注的是整个团队的生存和状态,而非个人的情绪对错。她做出了示范: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有效的行动和实际的帮助,远比无谓的争执更重要。
沉默再次降临安全屋,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充满火药味的对峙,而是一种略显尴尬、却逐渐趋向缓和的气氛。
雷公笨拙却认真地保养着义臂,偶尔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凌渊慢慢咀嚼着肉干,感受着精神力的缓慢恢复。墨影则如同沉默的磐石,守护着入口,也守护着这支刚刚经历内部震荡、脆弱却必须前行的队伍。
团队的裂痕不会因为一次简单的物资分配就完全弥合,雷公的莽撞和凌渊的谨慎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但墨影通过她特有的方式,强行将团队的焦点拉回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上——生存,以及完成目标。
她巩固了自己作为团队实际协调者和墟界生存专家的不可或缺的地位。在这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旅程中,一个可靠的安全屋和一份及时的专业帮助,比任何空洞的大道理都更能促进团队那艰难而必要的融合。
休整时间宝贵,而前路,依旧需要他们三人共同去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