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向导通识》课刚开始十分钟，墨黎的光脑就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普通消息的震动模式，而是特定加密频道独有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特殊频率。
墨黎脊背一僵，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讲台上，优雅的女教授正讲到黑暗哨兵的五感强化特征。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腕缩进制服袖子下，指尖悄悄点开消息。
【图片】
依旧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点开的瞬间，墨黎的呼吸微微一滞。
图片是在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拍的，视角对着一个宽大的办公桌面。
桌面上摊开着几份显然是高度机密的军事文件，但那些文件被粗暴地推到了一边。
空出的地方，放着一个眼熟的、打开了的药剂盒。
里面是陆锦辰每日必须注射的精神稳定剂和口服药。
旁边还放着一杯水。
但所有的药剂都原封不动。
图片的角落，能看见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正随意地搭在桌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和抗拒。
墨黎的头皮有点发麻。
这疯子……又不肯吃药？
还特意拍给他看？
他几乎能想象出陆锦辰此刻的表情——拧着眉，嘴角下撇，眼神阴沉地盯着那些药片。
仿佛它们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而不是能让他好受一点的东西。
教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黑暗哨兵，尤其是混沌变种，其感官超载的痛苦远超常人所想。
因此，他们往往伴随着极强的偏执性和破坏欲，对药物、疏导甚至向导的链接都抱有极大的抵触情绪……”
墨黎觉得教授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精准地描述着光脑那头的那个人。
他指尖蜷缩了一下，趁着教授转身操作全息投影的间隙，飞快地低头打字：
【吃药。】
加密频道那头几乎是秒回：
【难吃。】
两个字，硬是让墨黎看出了理直气壮的委屈和嫌弃。
墨黎：“……”
他简直哭笑不得。
那种药剂他见过也闻过，确实气味刺鼻，味道据说更是难以形容的古怪。
但那是能让他脑袋不那么“吵”的东西！
【情绪能量收集：“无奈焦灼”+3000，“隐隐担忧”+2000！
情绪值+5000！
当前情绪值：+\/】
教授开始播放一段历史影像资料，内容是某个失控黑暗哨兵造成的破坏现场，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墨黎无心观看，全部注意力都被腕间那小小的屏幕牵动着。
他又发了一条过去：
【吃了药会舒服点。听话。】
这次那边停顿了一会儿。
就在墨黎以为他要继续闹别扭的时候，新消息来了。
又是一张图片。
这次是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捏起了一枚白色的药片，放在唇边。
但也就仅此而已，没有下一步动作。
仿佛在说：看，我拿起来了，但我就不吃。
墨黎闭了闭眼，感觉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这家伙……简直比课堂上最顽劣的学生还要难搞一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周围同学对投影内容发出的惊叹，将全部精神力集中起来。
通过那道该死的、无处不在的羁绊，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一丝极其细微、但持续不断的安抚意念。
像微风，又像暖流，轻柔地环绕过去。
没有试图链接，只是最纯粹的情绪抚慰。
这是他今天上午在《精神力控制基础》课上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精准操作。
此刻却因为担心某个远在光年之外的混蛋不肯吃药，而无师自通地用了出来。
他一边维持着这缕安抚，一边再次打字，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诱哄语气：
【吃完。晚上……晚上我试试看能不能和你通个话？】
消息发出去后，他紧张地等待着。
通过羁绊传递去的安抚似乎起了一点作用，那边躁动抗拒的情绪缓和了些许。
几分钟后，一张新的图片传来。
杯子里的水少了一半，药盒里的药片和注射剂不见了。
墨黎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乖。】他下意识地回了一个字。
回完才意识到这个字似乎太过亲昵和逾越，顿时耳根发热，赶紧补充了一句：
【我还在上课。】
意思是：别再发消息过来了！
那边回了一个标点符号：【。】
墨黎盯着那个意味不明的句号，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表示知道了？还是表示不满？或者只是随手一回？
直到这节课结束，他都没能完全集中精神。
教授的谆谆教诲、关于混沌哨兵极端危险的警告、林奇在旁边时不时的低声吐槽……
所有这些，都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他的心神，总有一小部分被那条加密频道和远方的那个存在牢牢地牵绊着。
下课铃响，林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兴奋地问他：“墨黎！
教授讲的太震撼了！
你说那个现存的混沌哨兵得是什么样子的？
会不会三头六臂？
眼神能杀人？”
墨黎动作一顿，眼前闪过陆锦辰那张俊美却苍白、总是带着阴鸷戾气的脸。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拉好制服外套，遮住了手腕上的光脑。
那个刚刚接收了某个“三头六臂”混沌哨兵不吃药抗议证据的光脑。
“可能吧。”他低声说，语气复杂，“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