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日子里，局面都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杭州吴山居对面，那家“喵不言”宠物店依旧开着，但无邪很快发现，店里那个懒散又精明的伙计（张海楼）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同样沉默寡言、但气质更为刻板的生面孔。无邪借口买猫粮去套话，对方只一板一眼地回答：“老板归期不定，由我暂为打理。”再多问，便是一问三不知。
这股不寻常的变动自然也传到了无二白耳中。他捻着茶杯，眉头深锁，心中疑窦丛生：张家这般大张旗鼓地在对门插下一颗钉子又骤然离去，如今却悄无声息地换了人，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试探？这虎头蛇尾的，完全不似张家的作风。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还是说……内部出了什么变故？
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让一向习惯于掌控局面的无二白感到十分不适，却又无从下手探查。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到了2003年元旦。
新旧交替之际，京城弥漫着节日的氛围，但解家大宅里却依旧是一片沉静。解雨辰正在书房处理年终琐事，黑瞎子在隔壁房间无聊地擦拭着他那把老伙计匕首。
就在这时，管家通报，杭州的无三省先生前来拜访。
解雨辰有些意外。无三省常年在外奔波，很少会在年节时分专程上门。他立刻让人将无三省请了进来。
无三省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惯常的精明，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寒暄过后，他并未过多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雨臣，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他压低了些声音，“我最近得了个线索，在山东那边发现了个有点意思的墓，规格不低，但情况有点复杂，我一个人恐怕吃不下。”
他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隔壁房间的方向：“想跟你借个人用用。听说南瞎近些年一直跟在你身边，想请你卖三叔我个面子，让他跟我走一趟山东，探个路。报酬方面，绝对亏待不了他，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南瞎北哑的名声在圈子里早已传开，无三省能找到他头上，并不意外。
解雨辰端着茶盏，并未立刻答应。无三省嘴里的“有点意思”和“情况复杂”，往往意味着极高的风险。黑瞎子是言十七留下的人，虽说目的是保护他，但本质上并不是他解家的伙计，他不能随意指派。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无三省突然要借人下地……这背后，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墓吗？
解雨辰抬眼，看向无三省，语气平和：“无三叔看中的斗，自然不会简单。只是黑爷他现在主要负责我的安全，这事……我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拒绝，也没答应，将决定权暂时推了出去。
无三省呵呵一笑，表示理解：“应该的，应该的。那你先跟他聊聊，我等你消息。”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隔壁那扇虚掩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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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三省与解雨辰在书房的对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对于耳力过人的黑瞎子来说，隔着房门听得一清二楚。
当听到无三省提出要借他去山东探墓时，黑瞎子擦拭工具的动作微微一顿，墨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无三省？山东？有意思。
他没等解雨辰过来找他商量，第一时间就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直接发给远在海岛的言十七。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小老板，无家老三无三省找上门了，点名要借瞎子我去山东探个‘有点意思’的墓。这阵仗，看着不像小打小闹。您之前说的‘时机’，是不是这就到了？」
信息发送出去，黑瞎子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等着回复。他可是牢牢记得言十七之前的指令——“按兵不动”、“等九门自己跳出来”。现在无三省这主动找上门来的架势，可不就是“跳出来”了么？
至于解雨辰那边会不会答应，黑瞎子倒不是很担心。他清楚解雨辰的性子，这种涉及高风险且要动用“张家资源”的事情，解雨辰绝不会擅自做主，最终肯定还是要看言十七的意思。
他现在好奇的是，小老板会怎么指示？是让他顺势答应，深入虎穴探个究竟？还是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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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上，言十七收到黑瞎子的短信，看到“无三省”和“山东”这两个词时，懒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回复，指令清晰而具体：
「山东瓜子庙？知道了。那里面那棵九头蛇柏我看中了，回头要挪回来守岛。你下去的时候动静小点儿，别给我弄坏了。」
……
京城这边，黑瞎子收到回复，看到“九头蛇柏”和“别给我弄坏了”，嘴角微抽。小老板这眼光真是又刁又野，看上的东西就没一样是省心的。不动那棵妖树？成吧，只要它不找瞎子麻烦。不过话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那墓里有这东西的？
他收起手机，脸上挂起那副惯常的、受雇于解家的佣兵表情，主动推开书房门。
“解当家，三爷，”他先是冲解雨辰微微颔首，随即看向无三省，语气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探究，“三爷刚才说的山东那斗，听着确实邪乎，勾得我心痒痒。就是不知道……解当家您这边近期是否方便？安全方面能否保证？”他将问题抛回给解雨辰，姿态做得很足。
解雨辰是何等心思剔透之人。黑瞎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一提要先问过之后再答复无三省这人就来了。看样子他是已经请示过言十七了。解雨辰的目光落在黑瞎子那部刚刚收起的手机上，心中已了然。
他不动声色，顺着话头问道：“我这边无妨。只是让你单独跟三叔去那么远的地方，总要有个稳妥的人接手你的职责才行。”这话是在问黑瞎子，更是在试探。
黑瞎子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闻言立刻笑道：“解当家放心！哑巴张最近不是正好在京城嘛？他那身手您还不知道？有他暂时护着您，比十个瞎子都管用！回头我跟他打个招呼，让他过解宅住一段时间，没问题的。”他这话半真半假，张起棂在京城是真，但“打招呼”和“没问题”则纯粹是他拉虎皮做大旗，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反正以哑巴张那性子和对解雨辰的微妙态度，真有事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张起棂的实力有目共睹，他若肯接手保护任务，确实比黑瞎子更让人放心。解雨辰深深看了黑瞎子一眼，不再多问，只是淡淡道：“既然你已安排妥当，那便去吧。一切小心。”
无三省虽然觉得这二人对话间似乎另有玄机，但黑瞎子肯出手，张起棂能接替保护，对他而言是双倍的好消息，立刻笑道：“太好了！那就多谢雨臣割爱，多谢黑爷仗义了！”
黑瞎子笑着应承下来，心里却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至于后续怎么跟哑巴张解释……嗯，船到桥头自然直。
而解雨辰则端起茶杯，掩去了眼底一丝复杂的情绪。十七……你终于有消息了。即便只是通过这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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