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东来摇了摇头，神情严肃。
“从你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斩西风了。你就是一个坏人，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的目标就是往上爬，捞更多的钱，玩更美的妞！”
“你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角色里，骗过所有人，甚至骗过你自己！”
“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比如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你才能回归自己。”
“或者，给自己设个闹钟，定在凌晨三点，闹钟一响，你告诉自己，‘哦，我原来是个警察’。闹钟一响完，你继续做你的坏蛋梦！”
方东来侃侃而谈。
这些天，被系统逼着扮演各种奇葩人设，他对于“演戏”这件事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所以他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专业。
斩西风，则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佩服。
这些话，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确实在扮演“宋西风”的时候，时常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分裂和痛苦，无法真正融入那个黑暗的圈子，很多时候都是在靠着意志力硬撑。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是自己，演得还不够投入！
眼前这个人，简直是个天生的演员！
不，是导演！
斩西风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要是能早点认识这位“大神”，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可能暴露的境地！
他看着方东来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恐和警惕，变成了混杂着敬畏和崇拜的复杂情绪。
“还有，”方东来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跟安沈联系，居然还用传纸条这种原始方式？”
“你当拍电影呢？生怕别人找不到证据是吧？”
斩西风的脸，又白了。
他……他怎么连传纸条都知道？！
安沈告诉他的？
不对！安沈的性格，绝不可能把这种核心机密告诉一个外人！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当时就在洗手间里？可他根本没看到第三个人！
这一刻，方东来在斩西风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的范畴，变得神秘莫测，深不可测。
“我……我那是……”
斩西风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感觉自己快暴露了，那纸条，算是……算是留个遗书……”
说到最后，他这个铁打的汉子，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苦涩和悲凉。
“遗书个屁！”方东来没好气地打断他，“搞几部干净的手机，现在电话卡都不记名，很难吗？每次通话不超过三十秒，打完就扔，这点反侦察意识都没有？”
“你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斩西风被训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
他发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行动中的所有漏洞。
“咕咕——”
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肠鸣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教学”氛围。
方东来的气势瞬间一泄千里，那“表演大师”的范儿荡然无存，又变回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吝啬鬼。
他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斩西风。
“大……大哥……”
这一声“大哥”，叫得斩西风浑身一哆嗦。
“我……我饿了……”方东来舔了舔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和对付钱的恐惧。
“你……你看起来像个好人，能……能请我吃顿饭吗？”
他一边说，一边还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在斩西风面前晃了晃。
“我……我今天出门急，没带够钱……”
斩西风看着他，整个人都麻了。
前一秒还是指点江山、洞察一切的神秘高人，后一秒就变成了连饭都吃不起的街溜子。
这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
他现在脑子完全是一团浆糊，被方东来一连串的神操作搞得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面对那双“真诚”而“可怜”的眼睛，他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
“行……”
“太好了！”方东来瞬间喜笑颜开，那副占了天大便宜的模样，让人看了就牙痒痒。
“那我们去吃全聚德吧！我早就想尝尝了！”他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要求。
斩西风：“……”
他看着方东来那张理直气壮的脸，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才是那个被算计的傻子。
……
半小时后，全聚德烤鸭店。
方东来彻底放飞了自我，将“胆小懦弱”的人设暂时抛到了脑后，化身为一个饿了三天的饕餮。
金黄酥脆的烤鸭，卷上薄薄的荷叶饼，蘸上甜面酱，塞进嘴里，满口流油。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好吃！真他妈好吃！”
斩西风坐在对面，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他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方东来风卷残云，世界观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和重组。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那个在广场上连说话都哆嗦的怂包？
那个指点他如何演戏的表演大师？
还是眼前这个吃相豪迈得像个土匪的家伙？
【弹幕“饕餮残魂”：对！就是这个味儿！主播，给本尊也来一口！】
【弹幕“肥城七夫人”：主播这吃相，看得我都饿了！不行，小三，给本夫人也去片一只鸭子来！】
【弹幕“专为富婆挡刀”：学到了，想吃霸王餐，就得脸皮厚！这位斩大哥一看就是个厚道人！】
一顿饭，在方东来心满意足的饱嗝声中结束。
桌上杯盘狼藉，那只烤鸭，连骨头都被他啃得干干净净。
斩西风看着这一切，感觉像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服务员！”方东来吃饱喝足，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再给我来十个打包袋！”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打包袋。
在斩西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方东来将桌上剩下的所有菜，哪怕只剩一点汤汁，都小心翼翼地打包了起来。
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不能浪费，浪费是犯罪。”他一边打包，一边振振有词。
【弹幕“咸鱼道尊”：道友此言，深得吾心！勤俭持家，方为大道！】
【叮！收到清风界“咸鱼道尊”打赏：[一根捆仙绳]！[生命+6分钟]！】
打包完毕，方东来拎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他拍了拍斩西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谢了啊！”
“今天这顿饭，吃得很满意！”
斩西风付了钱，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他麻木地跟着方东来走出全聚德，看着他手里那七八个打包袋，里面装着残羹剩饭，甚至还有半盘花生米。
一个能在几十米高空救人，能一眼看穿他卧底身份的神秘高人，此刻却因为打包了剩菜而满脸幸福。
这种极致的割裂感，让斩西风的大脑处理器彻底烧了。
“大哥，打个车呗？”
方东来那张“胆小懦弱”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讨好和算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