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心,林晓心情复杂地向余年汇报了走访经过,当提及“程咬金”这个外号和小巷冲突时,她尽量措辞客观。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程日星猛地抬起头,脸色因急切而微微发红,他打断林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恳切:
“余老师!林晓姐!我……我早就不是‘程咬金’了!我讨厌那个名字!”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有些发白,“那代表着我最后悔的那段日子,代表着浑浑噩噩,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混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眼神带着懊悔看向林晓:“今天……今天是我没控制住。但我发誓,我不是想炫耀什么,更不是喜欢那样!我只是……只是看到他对林晓姐不规矩,我脑子一热……我错了,我不该用那种方式,我给团队抹黑了……”
看着他近乎失态的表白和眼中真切的悔意,林晓原本心中那点因暴力场面而产生的隔阂与寒意,稍稍消融了一些。她能感觉到,程日星是真心想要与过去切割。
余年安静地听完,目光平静地落在程日星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内心。
“知道自己后悔,是好事。说明你的心,确实是想朝着光明的。”余年缓缓开口,语气沉稳,“保护同事的初衷没错,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尺度是关键。法律是我们的武器,也是铠甲,能保护你,也能约束你。彻底告别过去,不是嘴上说说,是要在每一次选择中,都用现在的身份,现在的规则去思考和行动。明白吗?”
“明白!余老师,我一定做到!”程日星用力点头,像是要将这番话刻进心里。
“好,这件事到此为止。”余年将话题果断拉回,“说说你们在体验点的实质发现。”
林晓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汇报:“体验点规模很小,主要针对附近的中老年人,用免费体验、送鸡蛋的方式吸引人。我们伪装成做社会调查的学生,和里面一个负责登记的王姐聊了聊。她口风不紧,抱怨说上面压货厉害,最近生意不好做,很多老客户吃了没效果都不来了。”
“压货?”余年捕捉到关键词。
“对,她说公司最近好像急着回笼资金,让他们这些线下点大量囤积一种新推出的‘特效能量枕’,价格不菲,但根本卖不动。”
“能量枕?”老周在一旁插话,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我查一下‘长生健’近期的产品备案和舆情。”
很快,搜索结果出来。“长生健”近期确实备案了一款所谓“富含负离子、远红外”的能量枕,宣传功效夸张,但网络上已有不少消费者投诉其虚假宣传,且价格高达数千元。
“不合常理。”余年沉吟,“在口碑下滑、监管趋严的背景下,不收缩战线,反而强推高价新品压货,这不像正常经营,更像……”
“更像在抓紧最后时间收割,或者……转移资金?”林晓接话。
“很有可能。”余年点头,“日星,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程日星上前一步,拿出自己的旧手机——那还是他混迹街头时用的,里面存着不少三教九流的联系方式。“我避开那个王姐,找以前……认识的一个在这片收废品的朋友打听了一下。他说‘长生健’那个体验点,最近晚上经常有面包车来拉东西,不是保健品,像是一些纸箱文件和电脑设备。而且,”他压低声音,“他听看门的老头嘟囔,说上面好像准备把这个点关了,人员要分散到其他地方去。”
“转移?关闭?”林晓心中一凛,这和他们刚摸到线索的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
老周也皱起眉头:“我尝试追踪‘长生健’的对公账户流水,发现近三个月有几笔大额资金以‘采购款’名义流向一家刚成立不久的‘文汇商贸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与之前关联图谱里那三家商务秘书公司中的一家,是同一个!并且,‘文汇商贸’的控股方,经过层层穿透,指向了一个海外的空壳架构,暂时无法追踪。”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开始被串联起来。
“长生健”强推新品压货回收资金 -> 资金通过“文汇商贸”转移 -> “文汇商贸”与楚啸天边缘网络关联的商务秘书公司有关 -> 线下体验点准备关闭,人员设备转移。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对方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快速清理、转移与“长生健”相关的痕迹和资产!
“动作真快。”余年眼神锐利起来,“我们刚摸到虫迹,对方就已经开始断尾了。”
“那我们怎么办?”林晓有些着急,“如果让他们完成转移和关闭,这条线就断了!”
“断不了。”余年站起身,语气果断,“他们越急着擦屁股,说明这里面的东西越重要。老周,集中力量,深挖‘文汇商贸’和那家商务秘书公司的所有关联,特别是资金最终流向,想办法戳破那个海外空壳!”
“日星,”他又看向程日星,“让你那个收废品的朋友多留意体验点的动静,尤其是夜间运输车辆的牌号和去向。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你过去的关系网,但记住,只打听,不参与,更不准再动手。”
“明白!”程日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感觉自己终于派上了用场。
“林晓,你和我一起,从王大爷儿子那边入手。”余年最后说道,“既然‘长生健’可能涉及更广泛的家庭矛盾和资金盘剥,我们就以此为突破口,争取拿到更多受害者证词和内部运营证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条看似微不足道的虫迹,正在将调查引向一个更深、更黑暗的巢穴。余年知道,与时间赛跑的时刻,到了。而程日星这把带着锈迹的“刀”,也将在这次追击中,迎来真正的淬火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