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的夏夜,少了长安的肃杀与沉闷,庭院中蛙声虫鸣交织,反而显出几分生动的安宁。吕布在书房处理完来自长安的最后一封简报文牍——贾诩已将应对刘表使者的细节详尽禀报,一切皆在掌控——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吹熄了灯烛。
没有立即回卧房,他信步走到庭院中。月光如水,洒在荷塘上,泛起粼粼波光。不远处的水榭里,隐约传来轻柔的谈笑声。他循声走去,脚步放得很轻。
水榭中,貂蝉正手把手教小乔刺绣,严氏在一旁微笑着观看,偶尔出言指点一二。吕玲绮则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喂鱼,小嘴撅着,显然对女红毫无兴趣。而大乔,安静地坐在稍远些的凳子上,手中虽也拿着绣绷,目光却时常失神地望向池中的月色倒影。自那夜之后,她面对吕布时依旧羞涩拘谨,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似乎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后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初为人妇的微妙变化。
吕布的出现让水榭内的声音微微一滞。众人皆起身,严氏和貂蝉神色如常,大小乔则下意识地垂下了头,尤其是小乔,像只受惊的小鹿。
“都在呢。”吕布语气随意,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大乔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片刻。大乔感受到他的视线,耳根微微泛红,手指绞紧了衣角。
“夫君忙完了?”严氏温声问道,示意侍女重新斟上凉茶。
“嗯。”吕布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看向小乔,“在学刺绣?可还顺手?”他没有问“习惯与否”这种客套话,而是直接问具体的事。
小乔没想到吕布会直接问她,愣了一下,才细声回答:“回……回温侯,貂蝉姐姐教得很好,只是我手笨,总是绣不好。”她举起手中歪歪扭扭的鸳鸯,有些不好意思。
吕布看了看那实在算不上美观的绣品,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并非嘲笑,而是一种近乎莞尔的神情。“不急,慢慢来。兴趣不在此时,也不必强求。”他这话说得平淡,却让小乔松了口气,感觉这位威严的男主人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苛责。
他的目光又转向大乔,但没有问她话,只是对严氏和貂蝉说:“日后府中若得闲,可请些先生来,教她们姐妹读书识字,或者学学音律、绘画也可。江南女子,多通文墨,莫要荒废了。”
这话一出,不仅大小乔愕然抬头,连严氏和貂蝉都有些意外。这年头,女子无才便是德仍是主流,尤其对于妾室,主人往往只要求其安分守己、传宗接代即可,主动提出让她们读书学艺的,实属罕见。
大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彩,她自幼受父亲熏陶,其实颇通诗书,只是来到北方后,以为这些再也与自己无缘了。小乔更是睁大了眼睛,读书识字?她以前在家时倒是学过,但觉得枯燥,如今听说可以继续学,还有音律绘画,少女的心性被勾起,脸上不禁露出期待之色。
“夫君考虑得周到。”严氏最先反应过来,微笑着应下,“妾身明日便去物色合适的女先生。”
貂蝉也柔声道:“两位妹妹灵秀,若能习些文墨技艺,自是再好不过。”
吕布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此举,一半是出于现代灵魂对女性发展的基本尊重,觉得将人圈养着无所事事是种浪费;另一半,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掌控和笼络。给予一些超越寻常的尊重和空间,往往比单纯的物质赏赐更能收拢人心,尤其是对大小乔这样出身、内心敏感的少女。
他又坐了片刻,听着严氏和貂蝉聊些家常,吕玲绮叽叽喳喳地说着白日里骑小马驹的趣事,气氛渐渐恢复自然。大小乔虽然依旧话少,但明显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紧绷。
夜色渐深,吕布起身准备回房。经过大乔身边时,他脚步略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夜凉,早些回去休息。”
大乔身子微微一颤,低低应了一声:“嗯。”
没有更多的言语,吕布便离开了水榭。但他那句简单的关心,却像一颗小石子,在大乔平静的心湖中荡开了一圈涟漪。这种细微处的体贴,与她之前预想的粗暴占有截然不同,让她在茫然无措的命运中,隐约触摸到了一点真实的温度。
吕布回到房中,并未立刻入睡。他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月色。家,这个概念对他这个穿越者而言,原本是模糊而遥远的。但此刻,听着远处水榭隐约传来的、逐渐消散的欢笑声,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这些女人,严氏、貂蝉、董白、大小乔,还有玲绮,她们构成了他在这个乱世中一个真实可感的锚点。保护她们,让这个家维持下去,似乎也成了他奋力前行的一部分动力。
当然,他清楚,这份宁和如同夏夜微光,脆弱而短暂。天下的风浪终将再次袭来。但至少在此刻,他可以暂且享受这份偷闲的静谧。而对于如何与这些命运交织在一起的家人相处,他似乎也找到了一种不同于这个时代常规的、更趋于内在平衡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