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北部,兹氏城。
此地位于汾水之畔,是太原盆地南缘的重要据点,也是吕布势力目前实际控制范围的北疆前沿。相较于洛阳的百废待兴、安邑的政务繁忙、乃至河内的暗流涌动,这里的氛围更为粗粝、直接,充满了边地特有的紧张与肃杀。
城墙经过加固,垛口后哨兵的目光如同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北方略显荒凉的原野。城外军营中,操练的号子声整齐划一,带着一股新练之军特有的、努力向精锐看齐的锐气。
徐晃站在城头,一身戎装,外罩防寒的皮氅,眉头微锁,凝视着北方地平线上隐约起伏的山峦轮廓。那里是太行山脉,山的那一边,便是袁绍势力影响下的并州腹地——太原郡。
寒风卷动着城头旗帜,也吹拂着徐晃颌下日渐浓密的短须。他原本是河东小吏,因不满豪强、仰慕吕布威名与治军而来投,如今却被委以整训新军、镇守北疆的重任。这份信任,让他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麾下的兵马构成复杂:有原杨奉的部分西凉旧部(已打散整编),有投降的白波军青壮,也有部分河东本地招募的新兵。经过数月操练与北征实战的磨练,这支军队已褪去不少匪气和散漫,有了正规军的雏形,军纪森严,令行禁止。但徐晃清楚,要想成为如陷阵营、并州老营那样的绝对精锐,还需更多时间和战火淬炼。
“将军。”副将走上城头,递过一份巡哨报告,“今日第三批斥候回报,汾水以北三十里内未见大队敌军踪迹。但……在界休(属太原郡,袁绍控制)方向,发现对方斥候活动明显增加,与我军巡哨小队有过几次照面,双方皆很克制,未发生冲突,但对峙意味明显。”
徐晃接过竹简,快速浏览,脸色沉静:“高干(袁绍外甥,并州刺史)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袁绍在邺城的决议虽以稳为主,但命令传到并州,高干的理解和执行则更具侵略性。加强边备、保持警戒,在高干看来,自然包括向前线增兵、加大侦察力度、乃至炫耀武力进行威慑。
“我军斥候可曾越过汾水?”徐晃问。
“未曾。”副将肯定地回答,“谨遵将军将令,绝不主动越境挑衅,但若对方越境,则坚决驱离或擒拿。”
“嗯。”徐晃点头,“做得对。眼下主公重心在洛阳、在兖州,北线不宜开启战端。然,亦不可示弱。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巡逻队加倍,尤其夜间哨防,绝不可松懈。另,通知后方辎重队,加快冬衣与箭矢补给速度。”
“诺!”副将领命,却又有些犹豫,“将军,袁绍势大,高干在并州兵精粮足,若其真的大举来犯……”
徐晃转过身,目光坚定:“袁绍主力仍在幽州对付公孙瓒,高纵有胆来犯,兵力亦有限。我军据城而守,并非无一战之力。况且,”他指了指南方,“主公、张辽将军岂会坐视?我等在此,非是孤军。稳住防线,不让北敌南下搅局,便是大功一件。”
他的冷静和自信感染了副将。副将精神一振:“末将明白!”
这时,又一名军校来报:“将军,巡山队归来,在西北方向霍太山余脉,剿灭了一小股流匪,约五十人,似是白波残部或匈奴散兵,欲劫掠周边村落,已被尽数歼灭,缴获兵甲若干。”
“可有伤亡?”徐晃更关心这个。
“轻伤三人,无人阵亡。”
“好。受伤者好生医治。缴获入库。”徐晃吩咐道,“传谕各乡、亭,加强联防,遇小股匪患即刻燃烽示警。”
处理完军务,徐晃再次将目光投向北方。边境的对峙与小摩擦,剿灭零星匪患,安抚地方百姓……这便是他镇守北境的日常。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一刻不得放松。
他知道,袁绍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西方。高干的举动便是明证。北方的压力,只会随着吕布势力的扩张而增大。
但他无所畏惧。他相信主公的战略,也相信自己一手整训出来的这支军队。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守卫的,并非只是一道边界线,而是身后那片正在艰难复苏的土地——河东的盐利、安邑的粮仓、乃至更南方那正在废墟上重生的洛阳的希望。
寒风凛冽,徐晃按紧了腰间的战斧。无论来自北方的压力是试探还是真正的威胁,他都会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这河东北境,为主公稳住这至关重要的后方。
远山沉默,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未知。而兹氏城头,徐晃的身影如同磐石,与城墙融为一体,静静地等待着可能到来的风暴,也守护着眼下这份脆弱的平静。北境的烽烟,暂时还只是天际的一缕微尘,但所有人都知道,它随时可能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