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明骑着那辆二手铃木摩托,停在前岐路的一个岔路口,这里正对着百米外的拘留所大门。
由于靠近东郊,四周显得有些荒凉。
他伪装成等客的摩的司机,随意地靠在车座上,目光却像鹰隼般扫过拘留所门口的空地、以及周边零星的车辆和行人。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既不会太惹眼,又能凭借过人的目力看清进出的人。
下午两点半刚过。
拘留所高大的围墙和紧闭的铁门在烈日下投下沉重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几分钟后,莫天明的眼神微微一紧。
三辆黑色桑塔纳轿车,不疾不徐地驶来,停在了离拘留所大门不远的地方。
车子熄了火,却没人下来。
这些车……莫天明心里咯噔一下,警觉顿生。
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借着头顶的树荫和摩托车的遮挡,更仔细地打量那几辆车。
前挡风玻璃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但驾驶座和副驾驶上分明有人影。
看来柳元宗那边,果然也派人来了。
不知道是接,还是堵。
赵大龙就算失了势,也是柳元宗手下咬过人的恶犬,知道太多内幕。
以柳元宗的为人,绝不会放任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脱离掌控。
派人来,要么是重新敲打收编,要么就是……永绝后患。
莫天明沉住气,耐心等待着。
时机最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拘留所门口依旧静悄悄的。
那三辆黑色桑塔纳像蛰伏的野兽,一动不动,车窗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当时针指向下午三点,拘留所那扇沉重的铁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打开了一道缝。
莫天明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目光如箭,死死锁住门口。
一个穿着灰色短袖、身形比记忆中落魄不少的男人,拎着个简单的行李袋,低着头走了出来。
是赵大龙!
比起上次在“水泥厂生活区”时的嚣张,现在的他显得憔悴又阴郁,脸上胡子拉碴,眼神浑浊。
……
拘留所门口。
赵大龙眯起眼,适应着外面有些刺眼的阳光,脚步有点发虚,看来在里面没少受“照顾”。
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但眼神里压不住的戾气和那股子近乎疯狂的躁动,却藏也藏不住。
他刚站定,那三辆桑塔纳的车门就几乎同时打开。
每辆车里都下来两个穿黑色紧身短袖的汉子,一共六个,动作整齐,神色冷峻。
他们没立刻上前,而是散成一个半圆,隐隐封住了赵大龙的去路,目光冰冷地钉在他身上。
这时,第一辆桑塔纳的副驾驶上下来一个年轻人,穿着崭新的poLo衫,头发梳得油亮,手腕上戴着块显眼的表。
他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上来。
“龙哥!”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夸张的关切,“辛苦了辛苦了!兄弟我来接您了!”
他边说边伸手,想去接赵大龙手里的行李袋。
赵大龙手腕一翻,避开了,袋子依旧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盯着阿成,声音沙哑:“阿成,行啊,混出来了,这身行头,够气派。”
远处的莫天明冷眼旁观。
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看赵大龙的反应和这架势,基本能确定,这就是老鼠嘴里那个“成哥”——柳元宗派来的人。
而且看样子,赵大龙和这个“成哥”之间,不太对付。
阿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扯开来,讪讪地收回手:“龙哥您这话说的,都是跟着柳爷混口饭吃,撑个场面嘛。车备好了,咱们先上车?给您接风,地方都安排妥了!”
赵大龙没动,站在车门口,目光像刀子一样在阿成脸上刮过,又扫了一眼旁边那个壮硕的司机。
“我表弟的事,查明白了没有?”赵大龙的声音猛地一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阿强、老鼠他们呢?怎么没来?”
阿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他叹了口气,换上悲痛和无奈的表情:“龙哥,小军的事……我也难受。可警方那边已经结案了,听说凶手被当场击毙了。至于强哥他们……您进去后,地盘变动大,他们可能……可能有点别的想法,最近都见不着人影了。我也联系不上,正着急呢。”
赵大龙死死盯着阿成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那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出来。
但他最终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没再说话,一低头,钻进了桑塔纳的后座。
阿成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掠过一丝轻蔑,转身坐进了副驾驶。
黑色桑塔纳发动,缓缓驶离。
另外两辆车也立刻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莫天明不再犹豫。
眼看桑塔纳的尾灯消失在路口,他利落地扣上头盔,拧动油门。
“轰……”
二手铃木发出低吼,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远远跟了上去。
他现在需要耐心,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
赵大龙已经出来了,而且明显和柳元宗的新代理人有了裂痕。这或许……是个机会。
……
桑塔纳车里,气氛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成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后座的赵大龙。
赵大龙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但那紧握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内心正翻江倒海。
阿成那假惺惺的笑,含糊其辞的回答,还有那几个明显是来“押送”而不是“迎接”的打手……一切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赵大龙,在柳爷眼里已经成了碍事的弃子。
表弟的死,像根毒刺扎在心口。阿强、老鼠那些老兄弟的消失,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柳元宗……阿成……你们够狠!
三辆黑色桑塔纳保持着队形,汇入通往市区的车流。
莫天明骑着铃木,像个真正的摩的司机,灵活地在车辆间穿梭,始终将目标锁定在视野内。
他并不着急。
如果柳元宗的人能替他动手,他乐见其成。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车队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水云间”那古色古香的招牌已经能看见。
阿成率先下车,殷勤地替赵大龙拉开车门:“龙哥,到了。”
赵大龙这才睁开眼,阴鸷的目光扫过酒楼招牌,又瞥了一眼后面车上下来的、看似随意站定实则堵住退路的几个黑衫汉子。
他拎着那个旧行李袋,默不作声地下了车。
“龙哥,柳爷交代了,先在这‘水云间’给您接风,这里清净,也安全。”阿成一边在前引路,一边陪着笑说道。
“水云间”不临街,藏在一排老榕树后面,自带一个幽静的小院,白墙黛瓦,看着有几分雅致,倒很符合柳元宗附庸风雅的调调。
阿成引着赵大龙往里走,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热情面具。
几名黑衫汉子看似随意地散开,四人紧跟在他们身后,另外两人则留在了院门口和车旁,隐隐控制了出入口。
莫天明的铃木摩托在街角停下,他摘下头盔,像在等客,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水云间”的布局。
他相信,以赵大龙的性格,绝不会甘心就此被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