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空,此刻已非幻象交织的迷离之地,而是化作了沸腾的毁灭熔炉。
鲲鹏彻底苏醒的意志,不再仅仅是弥漫的威压,而是化作了有形有质的、如同宇宙风暴般的恐怖存在。那意志带着被蝼蚁窃取核心之物的滔天震怒,席卷而来!所过之处,那些原本翻滚不休、色彩迷离的混沌气流,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冻结、然后被无形的巨力碾碎成最原始的虚无!愤怒的浪潮尚未真正临身,那其中蕴含的、足以湮灭大罗金仙道果的冰冷与死寂,已然让杨戬的神识感到刺骨的寒意与撕裂般的痛楚!
而这一切风暴的核心,正是他神念大手之中,那点正在剧烈挣扎、左冲右突的暗金光芒——开天神斧残留于世的一丝本源灵性!
这斧灵,虽仅仅是一丝烙印,远非完整,但其内里所蕴含的那股“开辟”意志,却纯粹到了极致,也狂暴桀骜到了极致!它仿佛是一头被囚禁了万古的凶兽,骤然得见一丝空隙,便爆发出撼动寰宇的反抗之力。在杨戬以神念所化的、足以擒拿山岳、禁锢妖魔的无形大手中,它就像一颗拥有自我意识的微型恒星,不断爆发出锐利无匹、切割万物的气息,疯狂冲撞着束缚。杨戬只觉得自己的神念如同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似抓住了一道奔腾咆哮的九天雷霆,那股反噬之力,几乎要将他这缕深入混沌的神识震散!
“必须镇压!否则前功尽弃!”杨戬眸中厉色如电光闪烁,他深知此刻已无退路,更无暇慢慢炼化。不顾自身神识已在穿越屏障和抵御幻象时消耗巨大,他强行催动本源,眉心天眼迸发出的金光骤然向内收缩,不再仅仅是护体与照明,而是化作无数细密无比、由纯粹道纹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符文锁链!这些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带着“禁锢”、“封印”、“安抚”的意境,层层叠叠,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朝着那点躁动不休的暗金光芒缠绕而去,意图以绝对的力量,强行将其禁锢、封印,然后带出这片即将被鲲鹏怒火彻底吞噬的空间!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开天神斧的位格!
那是伴随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厘定鸿蒙的无上神器!其一丝本源灵性中所蕴含的高傲与不屈,岂是寻常封印之术能够轻易驯服?
“铮——!”
就在那些金色符文锁链即将合拢的刹那,那点暗金光芒仿佛被彻底激怒,发出一声直透神魂本源、清脆却又无比宏大的震鸣!如同神兵出鞘,欲要再行开天之举!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纯粹、更加蛮横的“破法”气息,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咔嚓!咔嚓嚓——!”
那由杨戬天眼金光与无上神念凝聚而成的金色符文锁链,在这股纯粹的“开辟”与“破碎”意志面前,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纷纷崩断、碎裂!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随即被周围席卷而来的混沌风暴与鲲鹏意志碾磨成虚无!
杨戬如遭重击,神识剧烈震荡,闷哼一声,凝聚的神念大手瞬间变得虚幻不定,几乎溃散!他心中骇然,这斧灵之强横,远超预估!
就在这僵持不下、杨戬神识因对抗鲲鹏碾压意志而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滞涩与涣散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剧烈反抗的斧灵,似乎也清晰地感知到了身后那铺天盖地、充满毁灭与吞噬气息的恐怖意志正在急速逼近!那是比杨戬的“禁锢”更加致命、更加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是足以将它这丝残灵彻底磨灭、回归混沌的终极威胁!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这丝源自开天神斧的灵性,在本能的驱使下,于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决断!
它猛地调转方向,不再与杨戬那难缠的神念大手硬碰硬,而是将所有力量极致内敛,光芒收缩到近乎熄灭,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几乎难以用神识捕捉的暗金丝线!紧接着,它以一种超越思维、仿佛能穿透时空阻隔的速度,趁着杨戬神识受创、出现那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刹那空隙——“嗖”地一声,如同金鲤入水,灵蛇归穴,径直钻入了离它最近的、此刻正因为舅舅受创而心神剧震、识海门户洞开的——杨泽的眉心祖窍之中!
“泽儿!不好!”杨戬的神念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他看得分明,那斧灵并非善意投靠,而是如同逃难的凶兽,强行闯入了羊圈!
斧灵入体,福祸难料!尤其是以杨泽如今区区真仙之境的修为和尚未经过千锤百炼的神识强度,如何能承受得住开天神斧这等至高神器灵性的直接冲击?那狂暴的“开辟”意志,足以在瞬间将他的自我意识撕成碎片,将其识海搅得天翻地覆!最可能的结果,不是杨泽驾驭斧灵,而是他的神魂被斧灵那庞大的信息流和本能意志所同化、吞噬,彻底抹去属于“杨泽”的存在——也就是修行界最令人恐惧的……夺舍!
杨戬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将神识探入杨泽体内,将那斧灵强行拘出!但现实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轰隆隆——!”
鲲鹏那彻底爆发的怒意,已然如同实质的混沌海啸,轰然拍击而至!整个混沌空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幻象瞬间破灭,只剩下最纯粹的毁灭性能量在奔流!而外界,姜子牙拼死维持的那道混沌光门,已然收缩到只有拳头大小,边缘处疯狂闪烁,崩碎在即!
“走!再不走都得死在这里!”杨戬不愧是历经封神血战的二郎真君,虽心系杨泽安危,但更知此刻犹豫便是全军覆没!他强忍着神识撕裂般的剧痛与内心的焦灼,剩余的神念猛地收回,如同一张柔韧的大网,裹住那因斧灵入体、神识陷入剧烈动荡而暂时失去意识、显得茫然无措的杨泽神识,同时燃烧般地催动天眼,爆发出最后一抹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璀璨金光——
“咻!”
两道纠缠在一起的神识流光,如同在宇宙终结的爆炸中逆流而上的两颗微尘,在那混沌光门彻底闭合、被身后毁灭性能量狂潮碾碎吞噬的前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如同挤过针眼一般,冲了出去!
“噗——!”
回归本体的感觉,并非舒适,而是如同从万钧水压之下骤然回到水面,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与空虚感。杨戬猛地睁开双眼,原本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血丝,金光黯淡。他甚至来不及查看周围环境,便是一口蕴含着浓郁仙灵之气的金色血液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落在脚下冰冷的玄冰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灵气散逸。他脸色苍白如金纸,眉心那道平日里神威凛凛的天眼纹路,此刻也黯淡无光,甚至隐隐传来刺痛,显然此次神识深入混沌,尤其是最后与斧灵对抗、硬撼鲲鹏意志,让他受损极重。
而他身边的杨泽,情况则更加不妙。小家伙并未像杨戬一样立刻苏醒,而是直接软软地倒了下去,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清秀的小脸上扭曲出极度痛苦挣扎的神色。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身体表面,不受控制地隐隐有暗金色的光芒流转!那光芒时而如同温顺的流水,时而又化作狂暴的雷霆,在他肌肤之下窜动,所过之处,毛孔中甚至渗出细密的血珠!一股虽然微弱、但却本质极高、带着无物不破锐意的气息,正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正是那强行闯入的斧灵,正在他稚嫩的识海和经脉中,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冲撞,兴风作浪!
“快走!此地已成绝地!”姜子牙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焦急。他的情况比杨戬更糟,为了在最后关头维持住那几乎崩溃的通道,他几乎是凭着一口本命元气硬抗了鲲鹏意志苏醒时的大部分反噬之力。那身陈旧的蓑衣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染血的单薄衣衫。他脸色灰败,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胸前衣襟已被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染透。但他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一手拉起神识受创、脚步虚浮的杨戬,另一手抄起昏迷不醒、周身能量紊乱的杨泽,驾起一道黯淡却拼尽全力的遁光,就要不顾一切地远离这片是非之地,远离那令人心悸的北冥之海!
然而,北冥之主鲲鹏的怒火,岂是他们想走便能走的?
已经晚了!
“嗷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穿透了无尽岁月、蕴含着最原始冰冷与无边愤怒的咆哮,猛地从北冥之海那最深、最黑暗的海底轰然爆发!这声音并非仅仅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作用于灵魂!整个北冥冰原,不,是整个北冥所在的这方天地,都在这声咆哮中剧烈地颤抖、哀鸣!
紧接着,让姜子牙和杨戬这等见多识广的大能都为之色变的恐怖景象,发生了!
以之前那巨大漩涡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方圆万里之内的北冥海面,并非掀起巨浪,而是……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覆盖了整个苍穹的混沌巨手狠狠向下按压,猛地、无声地向下塌陷!仿佛海床之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无数万吨的海水被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挤压、排开,向着四周疯狂涌动,却又在某种规则下无法形成海啸,只能无奈地凸显出中心那片迅速扩大的、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空洞!仿佛北冥之海被瞬间剜去了一块巨大的血肉,露出了其下森然的骨骼!
但这仅仅是开始!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分之一的极致寒气,以那塌陷的海域中心为原点,呈完美的环形,朝着四面八方,以一种超越光速、近乎规则蔓延的速度,疯狂扩散开来!
“咔嚓嚓——!!!”
寒气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凝固!那被排开、涌向四周的海水,尚保持着奔流的姿态,便在万分之一刹那内,瞬间凝固成了保持着滔天巨浪形态的、幽蓝色的、厚达千丈的永恒冰雕!空中永不停歇的风雪,那一片片雪花、一缕缕寒风,直接被定格在半空,化作了密密麻麻、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冰晶尘埃,悬浮不动!而下方那原本就极度寒冷的北冥冰原,更是在瞬息之间,被覆盖上了一层厚达千丈、坚逾先天玄铁、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幽蓝色冰层!
这毁灭性的、源自鲲鹏本源怒火的绝对寒潮,并没有任何停止的趋势,反而如同被不断注入能量的死亡光环,依旧在向着更遥远的外部天地,无情地、急速地蔓延!冰层在延伸,寒气在弥漫,天空在冻结,万物在寂灭!照这个恐怖的速度,不出数日,莫说这北冥之地,恐怕整个洪荒世界的北方大陆,乃至更遥远的生灵聚居之地,都将被这源自混沌的绝对冰寒所覆盖,化为一片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连时光都被冻结的永恒死域!
“不好!鲲鹏彻底苏怒,引动了北冥本源寒潮!这是要冰封三界北方,万物归寂!”姜子牙望着那急速蔓延而来的蓝色死亡界线,面色剧变,灰败的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绝望,“必须阻止它!否则,苍生罹难,你我皆是千古罪人!”
然而,此刻的他油尽灯枯,杨戬神识重创,杨泽昏迷不醒身怀异宝……三人皆已是强弩之末,又如何能阻止这仿佛天倾地覆、源自混沌神魔的灭世之威?
绝望的气息,如同北冥的寒气,瞬间浸透了在场每一个(清醒者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