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混沌与撕裂痛楚中沉浮,仿佛过去了万古,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墨尘是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草木清香与微弱星辰波动的气息唤醒的。
他猛地睁开双眼,剧痛瞬间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识海,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那是强行催动跨界传送、神魂透支接近崩溃的后遗症。他第一时间内视己身——情况糟糕透顶。经脉如同干旱龟裂的土地,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混沌魔丹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原本奔腾浩瀚的星辰之力如今只剩下涓涓细流,在破损的经脉中艰难穿行;连识海中那面融合了数块镜碎片的古镜虚影,也变得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
然而,在这片近乎废墟的体内,却有一点不同。
那枚得自“启明”古星的星核碎片,依旧在丹田中央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而执拗的星辉。这星辉虽弱,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顽强地照耀着破损的经脉与魔丹,似乎在以自身微薄的力量,缓慢滋养、修复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破碎的神魂深处,那个由“织命者”最后力量烙印下的青冥坐标,依旧清晰无比,如同与生俱来的印记。
他还活着。而且,成功抵达了青冥界?
念头至此,墨尘强忍剧痛,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警惕地打量四周。
他身处一片陌生的丛林之中。参天古木不知其高,树冠遮天蔽日,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这些树木的形态与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都不同,树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青黑色,树皮光滑如玉石,叶片则如同细碎的星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辉。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唤醒他的奇异气息,浓郁的生命能量与一种……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宁静道韵交织在一起。
这里的灵气……好奇特。并非单纯的清灵或浑厚,而是带着一种古老的、包容的、仿佛能衍化万物的意蕴。仅仅呼吸之间,墨尘就感觉体内那干涸的经脉传来一丝微弱的舒畅感,连神魂的刺痛都似乎减轻了半分。
这就是青冥古界?那个在星痕舰长遗讯和“织命者”印记中,被寄予厚望的失落世界?
他立刻看向身旁。林小凡和血蔷薇就躺在他不远处的柔软草地上,依旧昏迷不醒。林小凡小脸苍白,眉心的混沌光华彻底隐去,气息微弱但平稳,似乎镜钥的本源在自我保护式沉眠。血蔷薇的情况则更糟一些,她本就伤势极重,又经历了连番恶战和最后的跨界传送,此刻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周身萦绕的血煞之气几乎散尽,露出了底下苍白如纸的肌肤。
必须尽快为他们疗伤,并弄清楚此地的具体情况。
墨尘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混沌魔元,引动周遭那奇特的青冥灵气。起初有些滞涩,但很快,那青冥灵气仿佛具有某种灵性,主动亲和着他那蕴含着星辰与轮回意蕴的力量,缓缓渗入他破损的经脉,带来一丝丝清凉与滋养。
有效!此地的灵气,似乎对修复伤势有奇效!
他心中稍定,立刻盘膝坐好,全力运转起《诸天星镜道》的基础法门,哪怕只能引动一丝力量,也要先稳住自身伤势,才能照顾他人。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入修炼的刹那——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
他识海中,那面原本因重创而变得极其淡薄、几乎要消散的古镜虚影,在接触到外界那奇特的青冥灵气后,……猛地……震动起来!
并非受损的哀鸣,而是一种……仿佛游子归家般的……剧烈共鸣!
嗡——!!!
一股远比墨尘自身残存力量精纯、浩瀚无数倍的“镜”之本源气息,竟自主从那淡薄的虚影中弥漫开来!虚影之上,那几块已融合的碎片——轮回印(九幽碎玉)、镇狱、焚墟(部分)、以及来自林小凡体内、因长期共鸣而留下烙印的月白、暗蓝、镜钥的微弱投影——同时亮起了对应自身属性的光芒!
这些光芒彼此交织、缠绕,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围绕着虚影中央那最核心的轮回印碎片,……缓缓……旋转、……靠拢!
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补完的冲动,从古镜虚影深处传来,强烈地冲击着墨尘的心神!
这……这是……碎片在自主融合?!在这青冥灵气的刺激下?!
墨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从未想过,镜碎片的融合竟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境地下被触发!
他不敢有丝毫打扰,立刻屏息凝神,将全部意识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观察、引导着这自主发生的异变。他甚至尝试着,将外界那奇特的青冥灵气,更多地引入识海,滋养那面震颤的古镜虚影。
随着青冥灵气的不断涌入,古镜虚影的共鸣愈发强烈,那几块碎片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它们旋转的速度逐渐加快,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首先产生变化的是“镇狱”碎片。那暗金色的光芒变得无比凝实,散发出沉重如山、禁锢万物的磅礴气息,缓缓地……贴合向了轮回印碎片的边缘,其上的镇压符文如同活了过来,与轮回印的幽深道韵开始水乳交融……
紧接着,代表着“焚墟”之力的混沌色光芒(因墨尘只初步融合其意,并未得实体碎片)也汇聚过来,带着分解与归墟的意蕴,融入那正在成型的镜面之中……
而来自林小凡的那三种力量的微弱投影,虽非实体,却也在这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下,变得更加清晰。月白的净化守护、暗蓝的寂灭冰寒、镜钥的存在虚无……三种截然不同的意蕴,如同三根不可或缺的丝线,被巧妙地编织进正在重组的镜面结构之内,弥补着某些关键的道则缺失……
整个融合过程,并非暴力挤压,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归位”!仿佛这些碎片本就同属一体,只是在外部力量的刺激和青冥灵气这特殊“催化剂”的作用下,加速了重聚的过程!
墨尘的神魂作为载体,清晰地感受着每一种力量的融入,感受着古镜虚影从淡薄、破碎,逐渐变得凝实、完整……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执掌了部分宇宙权柄的浩瀚感,开始在他心间滋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几个时辰。
当最后一丝属于镜钥的“存在”意蕴融入镜面,所有的光芒骤然内敛!
识海中,那面古镜虚影已然模样大变!
它不再虚幻,而是凝实如同一面真正的古镜!镜框呈现出一种混沌的色泽,其上隐约可见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古老浮雕,又似乎有无数细密的、代表着不同法则的符文在生生灭灭。镜面光滑无比,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银色,仿佛能倒映出诸天万界的生灭轮回,又仿佛蕴含着开辟天地般的无上威严!
虽然镜面上依旧能看到几道细微的、未能完全弥合的裂痕(对应尚未找到的时空、命运等核心碎片),但其散发出的完整性与浩瀚道韵,已远非之前零散碎片时可比!
轮回古镜……初步重聚!
尽管远非完整,但一个核心的、承载了多种权柄的“镜基”,已然在此刻,于墨尘识海之中……涅盘重生!
就在镜影重聚完成的刹那——
一股精纯无比、远超以往的“镜”之本源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反哺而出,瞬间冲刷过墨尘破损的经脉、黯淡的魔丹、枯竭的识海!
在这股本源力量的滋养下,他经脉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魔丹表面的裂纹缓缓弥合,重新焕发出混沌的光泽,星辰之力再次澎湃涌动!连神魂的创伤,都在这种高层次的本源滋养下,飞速恢复!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因祸得福,一举突破了之前的瓶颈,彻底稳固在了……化神初期!而且其根基之扎实,法力之精纯,远超寻常化神,仿佛每一次呼吸,都与周围天地间的某种古老道则产生了共鸣!
墨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混沌初开、星轮流转的景象一闪而逝。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全新力量,以及识海中那面散发着浩瀚气息的凝实镜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明悟。
青冥界……此地灵气,竟对轮回镜碎片有如此神效?!这绝非巧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意念微动,一面巴掌大小、与他识海中镜影一般无二的混沌古镜虚影,便在他掌心浮现,缓缓旋转,周围的空间都随之微微扭曲。
这并非实体,而是他以自身法力与镜影道韵凝聚的投影,但其威力,恐怕已远超寻常灵宝!
“师兄……”
一声微弱的呼唤将墨尘从震撼中拉回。他转头看去,只见林小凡不知何时已苏醒过来,正睁着清澈中带着一丝茫然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家伙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似乎镜影的重聚,也间接滋养了他体内同源的镜钥之力。
“感觉怎么样?”墨尘散去掌中镜影,走到林小凡身边,温和地问道。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林小凡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小脸上露出好奇,“这里……就是青冥界吗?感觉……好舒服,好像……回家了一样。”
回家了?墨尘心中一动。林小凡身为“钥匙”,其感知或许更加敏锐。
就在这时,一旁的血蔷薇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悠悠转醒。她挣扎着坐起,看着自己几乎恢复如初、甚至隐隐更显莹润的双手,感受着体内虽未完全恢复、却已稳固下来的伤势,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的伤……怎么回事?”她看向墨尘,目光中带着询问。
墨尘简要地将方才镜影重聚、反哺自身的情况告知了二人,只是隐去了关于青冥灵气可能是“催化剂”的猜测。
血蔷薇听得目瞪口呆,看向墨尘的目光更加复杂。她深知轮回镜的来历,如今墨尘竟初步重聚镜影,踏入化神,其身份与潜力,已远远超出了她最初的想象。
“看来,这青冥界,果然是我们的一线生机所在。”血蔷薇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感受着此地灵气对伤势的滋养,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墨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片静谧而神秘的星辰森林。“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在青冥界的何处,并尽快找到‘织命者’印记中提到的古老遗族,以及……命运碎片。”
他再次感应神魂深处的青冥坐标,那坐标依旧清晰,指向这片森林的某个方向。
“休息片刻,我们便出发。”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彻底熟悉化神期的力量,以及……初步掌控这面重聚的轮回镜影。
而这片看似祥和的青冥古界,其平静的外表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危机?那神秘的古老遗族,又会以何种态度,对待他们这三个“天外来客”?
所有的答案,都等待着他们去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