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一枚临时凝聚的水晶，方佑在身边到处探照，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与此同时，光滑的薄冰如同是镜面一般从他的脚底向四周蔓延开来。
柚梨泷白先是看了一眼在废墟上使用雷兽血液刻画魔法阵的林七夜，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正在大范围释放冰层的方佑。
“他在干什么？”
安卿鱼眯了眯眼，他扶着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应该是在找那个藏在镜子里的小家伙吧。”
曹渊一愣，“小白？”
对于那条人鱼，他的印象挺深刻的。
那一身洁白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还会反射出斑斓的色彩，煞是好看。
最重要的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家伙的时候，就送了自己一次冲澡的机会，免费的那种。
“嗯。”安卿鱼点了点头，“按照正常情况下来说，那条人鱼的生命应该在几天前就走到了结尾，应该是博士让他多活了一段时间。”
“他不是方佑叫一声就出来了吗？”
曹渊不解，于是挠了几下后脑勺忍不住问道。
叹了一口气，安卿鱼没有接着搭话，他的视线在方佑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将目光收回落在了林七夜身下的法阵上面。
眼底的灰色光芒闪过，开始研究起召唤阵法。
夜空，废墟，残火，雷兽的尸体，用鲜血与黑暗绘制的魔法阵......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能干的事情。
巨大的法阵，林七夜花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才将其完成。
拍了拍手，林七夜在魔法阵的中央坐下，精神力缓缓灌入身下的法阵当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方佑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小白的身影。
于是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小鱼干放在了身边，就这么盘腿坐在了冰面之上。
竖琴出现在了身前，方佑的手指落在了琴弦之上。
悠扬的乐声响起，随着微风缓缓飘荡。
虽然没有动用力量，只是单纯的演奏，璀璨黄金一般的五线谱还是环绕在了他的身边，每一次琴弦的波动，都有一颗音符跳跃着从方佑的指尖出现，然后回归线谱。
不管是恢复生命力还是精神力，消耗的都是这些小小的音符。
海风拂过，撩拨起了方佑额前的碎发。
带着大海的凉意与咸味，虽然闭着眼，但是方佑还是感知到了身边的变化。
环绕身边的线谱开始随着乐声扭动，其上的音符一个个脱落，并且融入乐声之中。
等到一曲结束，方佑才将手摁在琴弦之上，并且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刻，小白正安静的趴在自己的腿边，似乎是在闭着眼睛睡觉。
只不过嘴角小鱼干的碎渣挂在上面，又带上了几分调皮的感觉。
这还是小白第一次吃东西掉的一地渣渣。
察觉到乐声停了下来，小白睁开双眸，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孩。
方佑的目光落在他的鱼尾之上，原本好看的洁白羽毛，此刻已经变得干枯，有好几处地方已经开始脱落，露出了带有血痕的皮肤。
他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乐声再度响起，在丝丝缕缕的琴音中，方佑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带你去实验室，好吗？”
小白没有说话，那双清澈的眼眸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方佑的面颊，似乎是想要将其牢牢记住。
以他目前的状态，只有泡在基因修复液之中才能保住性命，这一点小白自己也非常清楚。
只不过，他不太愿意。
泡在基因培养液之中，就等于彻底撤去了自由。
“你放心，把整个培养仓挪出来很简单的，你到时候还是可以出来亲眼看看外面。”
“你都还没看过真正的大海和星空。”
‘人圈’的海洋只有水，空寂的海域中，再无其他生命。
小白依旧没有动作，只是朝着方佑笑了笑，光秃秃的牙床就这么明晃晃的暴露了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小白很快就合上了嘴巴，随后再次将脑袋趴在对方的腿上。
身后的尾巴随着琴声的节奏轻轻的拍打着冰面，只不过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浪潮声为竖琴伴奏，琴声顺着海风飘到了林七夜身边。
只见他静静地盘腿坐在魔法阵中央，一动不动。
忽然间，他身下的法阵开始剧烈闪烁，雷兽血液刻画地法阵开始爆发恐怖的神力。
林七夜的表情忽然变得苍白，一缕缕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流淌而出。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满地的魔法线条和雷兽的尸体同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蒸腾的白烟。
在烟气之中，林七夜睁开了双眼。
“你没事吧？”柚梨泷白看了一眼头顶血条是剩下三分之一的林七夜，担忧的问道。
林七夜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一会找方佑听......”
话音未落，他便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不远处坐在冰面上弹琴的背影怔了怔，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安卿鱼拦了下来。
“嘘。”安卿鱼捂住了林七夜的嘴巴，“别打扰他了。”
目光落在方佑腿边的那道小小的身影，林七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他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海风依旧吹拂着方佑的面庞，只不过却带上了几分咸咸的苦涩。
琴声开始变得汹涌，在琴音中，小白的尾巴停止了摆动。
想要活着，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原本他以为世界就只有实验室那么大，生活中也只有苦涩的营养液和冷冰冰的手术刀。
但是直到那天，那个身影带着一抹光亮闯入了漆黑的实验室，至此他才知道，原来世界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
外面真的很好玩，还有好吃的小鱼干，虽然方佑说那是另外一只叫做罐头的小猫的零食，不过方佑还说，罐头肯定会很愿意和他分享。
耳边回荡着的，依旧是那道熟悉的乐声。
真可惜啊，方佑说的真实的世界，他看不到了......
不过，他也已经很知足了。
方佑是一个好人。
他带自己出去玩，还给自己吃好吃的。
嘴角的微笑缓缓变得凝固。
最后几个音符开始变得极轻，极缓。
这一次，方佑没有按住琴弦，任由余音颤动着，与海风的低吟交织，萦绕不去。
不绝的颤音中，方佑并没有发现，他口袋中的那枚【空梦】之种，骤然碎裂。
清脆的碎裂声发出一声回音，在整个东京市的夜色下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