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门缝漏出的腐油味还缠在鼻尖,林野握着那枚刻脸黄铜钥匙,指腹抵着钥匙柄睁眼人脸的眉骨——方才从配电室通风口挑出的黑发,此刻正缠在钥匙齿上,发丝沾着的淡褐色油垢,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和布局图上红笔圈出的“油道”标记颜色分毫不差。
“老掌柜是‘脸鬼’,靠镜子吞脸养形;但通风口的油垢、厨房墙里渗的油,还有陆屿画里那团挡脸的油雾,绝不是老掌柜能弄出来的。”林野把钥匙往厨房门的凹陷处又推了推,墙面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后卡了壳,“肯定有第二只鬼,就藏在油里——暂且叫它‘油鬼’。”
苏九璃正蹲在厨房门旁,用镊子刮下墙根的一块油垢,油垢里嵌着的细小皮屑,在放大镜下竟拼出半个人眼轮廓,和之前306房墙里嵌着的人脸肤质完全一致。“你看这皮屑的密度,”她把镊子凑到林野眼前,“比老掌柜身上掉的腐皮密三倍,说明这只‘油鬼’不仅吸油,还在‘炼皮’——把死者的皮混着尸油炼成油垢,嵌在墙里、灶上,当成自己的壳。”
阿吉突然“嘶”了一声,指着布局图上厨房烟囱的位置——图纸边缘有行被油晕淡的小字:“灶通镜,镜通檐,檐通井”。“之前宣传页上写‘油满井,脸满镜’,现在图纸又说灶通镜,”他攥着图纸的手发颤,“厨房的灶台是‘油鬼’的源头,烟囱通着二楼油画的油道,油道再通各个房间的镜子,镜子又连着老掌柜的脸——这根本是个循环!”
陆屿抱着速写本凑过来,翻到画着二楼油画的那页,指尖点在画里柜台后那团油雾上:“我画这幅画时,总觉得油雾在动,现在想来,那根本是‘油鬼’的影子——经理站在柜台后,刚好挡在油雾前,他是不是在替‘油鬼’挡着什么?”
这句话像根针,戳破了之前的猜测。林野突然想起经理递钥匙时袖口沾的油星——那油星一半是老掌柜的尸油黄,一半是“油鬼”的褐红,两种颜色在布料上缠成螺旋状,像是在互相牵制。“经理不是帮凶,是‘平衡者’,”他猛地站直身,厨房门后的卡壳声又响了一次,这次带着明显的油滑感,“老掌柜要脸,‘油鬼’要油,两者缺一就会失控——经理改登记单凑八张脸,是给老掌柜喂‘食’;用尸油当雨、当灯油,是给‘油鬼’喂‘食’;他给我们钥匙,是怕哪一方先撑不住,把整个旅馆的循环搅破。”
陆屿突然想起躲在杂物间时听到的动静:“前天半夜,我听见走廊有脚步声,跟着声音到了厨房门口,看见经理举着煤油灯站在这,灯油滴在地上,竟在门前画了个圈——圈里是黄油,圈外是红油,像是在划界限!”
“是在划‘喂食线’。”苏九璃突然明白,“黄圈是给老掌柜的脸划定范围,红圈是给‘油鬼’的油划定范围,经理在中间维持平衡,一旦越界,要么脸被油泡烂,要么油被脸吸干——他袖口的双色油星,就是越界的痕迹。”
四人顺着布局图往一楼大厅走,走廊地面的油痕果然沿着墙根分成两色:靠近房间镜子的一侧是黄色,靠近通风口的一侧是褐红,到大厅柜台前汇成一股,钻进柜台后的暗格里。林野刚要伸手去摸暗格,就听见角落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是之前躲在大厅的三个房客,此刻正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皮肤下的血管泛着褐红色,像是被抽干了油,他们的登记单散落在旁,背面的人脸人皮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圈淡褐色的油印,和厨房墙根的油垢颜色一模一样。
“才第二天……”阿吉的声音发颤,他蹲下身摸了摸其中一个房客的手腕,皮肤冰凉滑腻,像裹了层薄油,“他们的脸没被吞,油却被吸光了——是‘油鬼’干的!它越过经理划的线了!”
林野捡起一张登记单,单上的日期还是被篡改的5月20日,但签名处的墨痕里掺着细小的油珠,凑在一起竟是个“油”字。他把三张登记单排开,油珠拼出的字连起来:“灶空,镜满,人缺”。“‘油鬼’在催经理补油,老掌柜在催经理补脸,”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剩下的房客——加上他们四个,只剩五个人了,“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凑够八张脸,我们都会被‘油鬼’吸成干尸。”
苏九璃把镊子上的油垢放在登记单的油印上,两者竟瞬间融在一起,油印里慢慢浮现出厨房灶台的轮廓。“现在有三个问题必须解决。”林野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油,他伸出三根手指,每根手指都沾着点从登记单上蹭来的油珠。
“第一,厨房灶台上到底少了什么?”他指着油印里的灶台,“登记单上的‘灶空’,肯定是‘油鬼’的源头少了关键东西——经理藏在灶里的,到底是能制衡‘油鬼’的东西,还是给它补油的东西?”
第二根手指落下,油珠滴在速写本里油画的椅背上:“第二,为什么消失的房客是‘脸没油在’,而死在大厅的是‘油没脸在’?”他看向陆屿,“你画里的八把椅子,五把贴了人脸(消失的房客),三把空着(大厅死者),‘油鬼’和老掌柜在挑‘喂食’的类型,它们挑人的标准是什么?”
第三根手指抵在黄铜钥匙上,睁眼人脸的嘴角突然沾了点油珠:“第三,经理给的钥匙,到底是开101房铜镜的,还是开厨房灶台的?”他看向厨房门,门缝里的腐油味越来越浓,“他说‘铜镜只能在子时看’,却没说子时前,‘油鬼’会从灶里出来——钥匙柄的睁眼人脸,是不是在提醒我们,子时前必须找到灶里的东西?”
剩下的房客都围了过来,脸色个个惨白。陆屿突然指着速写本的最后一页,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油痕,画着个闭眼的人脸,嘴角沾着点褐红色的油,正对着厨房门的方向。“‘油鬼’在灶里等我们……”他的声音发颤,“经理划的线破了,它要亲自来挑‘补油’的人了。”
林野攥紧钥匙,指节泛白——厨房门后的卡壳声还在响,像是“油鬼”在用油垢磨着门栓,而101房的方向,隐约传来铜镜碰撞的轻响,子时的钟声,就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