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阳光格外透亮,静安寺后山的樱花开得正盛。粉白花瓣沾着晨露,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铺了层浮动的云霞。萧烬跟在林昭身后踏上石板路,看着她月白裙摆在花海中若隐若现,忽然觉得这封建王朝的春天,倒比现代公园的樱花展有韵味多了。
“放慢些脚步。”林昭忽然回头,鬓边别着一朵被风吹落的樱花,“今日不必急着回府,难得有这般清静。”
萧烬连忙收住脚步,目光扫过四周。昨夜那场“湿毒”闹剧后,皇帝派来的眼线明显收敛了许多,此刻山林间只有零星香客,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倒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她忍不住调侃:“殿下这是要带薪休假?那待会儿赏完花,能不能申请给属下的膝盖放个假?”
林昭被逗笑了,指尖轻弹掉鬓边的花瓣:“你的膝盖比本宫的奏折还金贵?再提休假,今晚就去守夜。”话虽带嗔,眼底却漾着笑意,比头顶的樱花还要柔和。
两人沿着樱花小径慢慢走着,脚下的石板路被晨露润得发亮,偶尔有花瓣落在肩头,萧烬便不动声色地伸手拂去。走到一株老樱花树下时,林昭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枝头繁花:“这棵树有百年了,本宫小时候随父皇来上香,它就这么开得热闹。”
萧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老树的枝干苍劲,却缀满了娇柔的樱花,阳光透过花瓣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忽然想起现代看过的纪录片,脱口道:“这树要是会说话,怕是能讲不少宫廷秘闻,说不定还知道前两任驸马的‘意外’真相。”
林昭转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倒提醒本宫了,下次若再有人逼婚,就说这树显灵,说驸马会遭天谴。”
“殿下英明!”萧烬立刻拱手,“到时候属下就扮成树精附身在树上,保证吓得新驸马连夜写和离书。”
林昭被她逗得笑出声,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胳膊:“没个正经。”指尖触到萧烬衣袖时,却微微一顿——她的袖口磨得有些发白。
萧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正盯着树下的石桌眼冒精光:“殿下你看,那里有石桌石凳,要不要坐会儿?属下给你表演个‘空手劈樱花’,保证劈得花瓣漫天飞舞,比撒花特效还浪漫。”
“免了。”林昭走到石桌旁坐下,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再闹就把你扔去给老和尚抄经书。”
萧烬立刻做了个“遵命”的手势,乖乖坐在对面,却趁林昭不注意,偷偷捡起落在石桌上的樱花,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用花瓣拼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这是什么?”林昭好奇地问。
“回殿下,这是‘忠犬暗卫保护公主图’。”萧烬指着小人旁边的圆圈,“这个是您,光芒万丈;这个是属下,时刻准备挡刀。”
林昭看着那不成形的涂鸦,忽然伸手拿起一片花瓣,轻轻放在萧烬拼的“小人”头上:“再加个樱花冠,显得更威风些。”
阳光穿过花枝落在两人手上,萧烬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昭的指腹,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清香,远处的钟声悠悠传来,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说真的,”萧烬忽然正经起来,“殿下以前常来这里吗?”
林昭捻起一片花瓣,目光飘向远处的山峦:“小时候常来,父皇会陪本宫在这树下下棋。后来父皇驾崩,皇弟登基,就再没来过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树每年都开花,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萧烬看着她落寞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疯批长公主”的传闻都格外刺耳。眼前的人不过是在深宫浮沉中独自支撑的女子,也会在樱花树下怀念逝去的时光。她抓起一把花瓣往空中一撒:“变了才好!以前是父皇陪您,现在有属下陪您;以前看樱花是怀念过去,现在看樱花是享受当下——您看,花瓣雨!”
漫天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林昭的发间、肩头,她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去拂花瓣,却被萧烬趁机又撒了一把。两人在樱花树下笑着躲闪,裙摆扫过石凳,带起更多花瓣飞舞,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笑意。
“萧烬!”林昭笑着嗔怪,指尖沾了点花瓣往萧烬脸上抹,“再闹本宫就罚你……罚你把这些花瓣都捡起来!”
“遵命!”萧烬立刻作势去捡,却趁她不注意,摘下枝头一朵开得最盛的樱花,轻轻别在她鬓边,“这样就更像花仙子了。”
林昭的脸颊微微泛红,伸手想取下樱花,却被萧烬按住手腕:“别动,好看。”她的眼神认真,没有丝毫轻佻,只有纯粹的欣赏。
林昭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忽然就没了取下樱花的心思,任由那朵粉色的花缀在鬓边,与她清冷的气质相映成趣。风再次吹过,樱花如雨落下,萧烬看着她在花雨中含笑的模样,忽然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这场景,比任何古装剧都要动人。
“对了殿下,”萧烬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早上出门时青霜塞给我的,说是厨房新做的樱花酥。”
她打开纸包,里面是粉白相间的酥饼,印着樱花形状,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林昭拿起一块尝了尝,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樱花的微香:“味道不错,青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调教的。”萧烬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小声嘀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放什么‘特殊调料’,毕竟上次给慕容世子的‘安神香’效果太好。”
林昭一口酥饼差点喷出来,无奈地看着她:“就不能想点正经事?”
“这就是正经事啊!”萧烬理直气壮,“属下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殿下饮食安全,万一有人在您的点心下毒怎么办?要不殿下先别吃,让属下先试毒?”说着就作势要去抢林昭手里的酥饼。
“不必了,”林昭笑着躲开,“本宫相信你的试毒能力,毕竟连痒痒粉都能改良成桃花味的。”
萧烬干咳两声,假装没听见,心里却在嘀咕:那不是为了增加迷惑性嘛,谁让慕容显那么爱面子,总得给他的“湿毒”加点浪漫元素。
两人坐在樱花树下,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樱花酥,偶尔有花瓣落在饼上,就笑着捡起来吃掉。萧烬给林昭讲现代的趣事,说有地方的人会在樱花树下野餐,还会喝一种叫“樱花酒”的饮料;林昭则给萧烬讲宫里的旧闻,说以前父皇会让画师把盛开的樱花画下来,裱起来挂在书房。
“早知道带壶酒来了。”萧烬咂咂嘴,“樱花配酒,想想都风雅。”
“喝酒误事。”林昭敲了敲她的额头,“别忘了你是护卫,要随时保持清醒。”
“是!”萧烬立刻坐直身子,随即又小声说,“那下次不当班的时候,咱们偷偷来喝?”
林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揣了满肚子鬼主意的猫,忍不住笑道:“再说吧。”
阳光渐渐移到头顶,樱花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短了些。林昭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该回去了,再晚皇弟又要派人来‘关心’了。”
萧烬也跟着起身,帮她拂去裙摆上的花瓣:“回去也好,免得待会儿真有人来破坏气氛。说起来,陛下会不会觉得咱们出来太久,又要派太医来诊脉?”
“说不定。”林昭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刚才你说的‘花仙子’,是什么意思?”
萧烬一愣,随即挠挠头:“就是……像仙子一样好看,还带着花香。”
林昭的脸颊泛起微红,转身快步往前走,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地:“油嘴滑舌。”可萧烬分明看见,她的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鬓边的樱花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美得像一幅会动的画。
下山的路上,萧烬跟在林昭身后,看着她在樱花小径上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穿越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她遇到了一个会在樱花树下笑、会被逗脸红、会用痒痒粉对付讨厌鬼的长公主,而不是冷冰冰的历史记载里那个权倾朝野的符号。
走到山门时,青霜早已等候在那里,看见两人身上沾着的樱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殿下,马车备好了。刚才宫里来人说,陛下听闻您在寺中赏樱,特意让人送了些新贡的樱花茶到府里。”
林昭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皇弟倒是消息灵通。”
萧烬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殿下,您说这樱花茶里会不会有‘料’?要不要属下先回去验验?”
林昭斜了她一眼:“验你的膝盖去吧。”
马车缓缓驶离静安寺,萧烬挑开车帘回头望去,漫山的樱花在阳光下依旧灿烂。她忽然想起刚才在樱花树下,林昭鬓边的那朵花,和她含笑的眼睛。
“在看什么?”林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看樱花。”萧烬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认真地说,“殿下,明年樱花再开的时候,咱们还来好不好?”
林昭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好。”
马车里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轻响。萧烬偷偷看着林昭,发现她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她侧脸,鬓边仿佛还残留着樱花的香气。她忽然觉得,或许宫廷斗争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身边有这样的春光和这样的人,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回到府中,青霜果然捧来了宫里送来的樱花茶。萧烬自告奋勇地去验茶,结果折腾了半天,只得出“确实是好茶”的结论,惹得林昭笑了半天。
傍晚时分,萧烬在院子里练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忽然看见林昭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樱花。
“殿下,那是?”
“给你的。”林昭把香囊扔过来,“今日落在石桌上的樱花,青霜捡回去晒干了。挂在身上,免得你总惦记着樱花树。”
萧烬接住香囊,入手轻飘飘的,却带着淡淡的花香。她系在腰间,抬头看见林昭已经转身走进了暖阁,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背影上,温柔得像一首诗。
她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格外漫长,又格外值得期待。至少,下一次樱花盛开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要陪谁一起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