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国立竞技场,夏日骄阳炙烤下的跑道蒸腾起扭曲热浪。
霓虹高中生短跑400米新星赛决赛现场只剩下心脏狂跳的轰鸣和看台上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条象征着速度与荣耀的猩红色跑道上,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第四跑道那道身影上——
本届赛事志在必得、即将实现史无前例三连冠的超级种子选手,她身上汇聚着所有的期待、赞助商的青睐和几乎已成定局的欢呼。
而就在她旁边的第五跑道,站着一个灰色弱气少女。
与身边那些神情自信飞扬、如同精心培育的纯正对手相比,她显得格格不入。
穿着不起眼的灰色田径服,身形略显单薄,总是微微低着头。
她站在那里,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没有人看好她,她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衬托最佳选手的光芒。
赔率牌上,她的名字后面的数字夸张得近乎一种玩笑。
发令枪响!如同闸门轰然打开!
八道身影瞬间爆发,如同离弦之箭,看台上的声浪瞬间被点燃!
最初的200米一如所有人预想的那样。
那位种子选手如同蓝色的流星,一人当先,步伐充满力量与美感,每一步都踏在胜利的节奏上,与身后追赶者的距离在肉眼可见地拉大,嘴角甚至已经提前扬起属于胜利者的弧度。
而高松灯,起跑并不出色,甚至有些迟疑,落在了中后位置。
她的跑姿也谈不上优美,没有那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标准技术感,反而带着一种笨拙的、不顾一切的拼命感。
她低着头,仿佛不是在看着前方的对手,而是在对抗着内心巨大的恐惧和某种无形的东西,只是依靠着本能和一股冲动在向前狂奔。
转折发生在最后弯道。
当其他选手开始因为极限速度而出现细微的技术变形、速度达到平台期甚至略有下降时,那个一直低着头、仿佛在阴影中奔跑的灰色身影,却爆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不合常理的末脚加速度。
速度非但没有衰减,反而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爆裂飞行般的姿态疯狂提升,像一道枪线,沉默却狂暴地劈开了跑道上凝固的空气。
一步,两步…她以一种让所有田径评论员瞬间失语的、近乎恐怖的追赶速度,接连超越了一个又一个对手。
她的眼中似乎没有任何人,只有前方那条终点线,以及那个越来越近的、蓝色的、不可一世的身影。
种子选手感受到了身后迫近的、令人心悸的威胁,她试图加速,但极限已到,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惶。
而灯依旧低着头,仿佛化作了纯粹的奔跑意志本身,带着一往无前的悲壮感完成了最终的、石破天惊的超越。
冲线!
电子计时器上定格的数字,宣告了新的冠军诞生——一个几乎所有人都不认识的名字:高松灯。
全场有一瞬间的死寂。仿佛时间被掐断了。
人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停在终点线后、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几乎要呕吐出来的灰色身影。
她赢了?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像背景板一样的女孩?赢了不可战胜的三连冠王者?
紧接着,死寂被另一种声音打破。
不是欢呼,而是巨大的、混杂着震惊、失望、愤怒和无法理解的嗡嗡声。
尤其对于那些押注了种子选手三连冠的观众来说,这结果无异于一场灾难。
“开什么玩笑?”
“那家伙是谁啊?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见过她,一个只跑过一次全马的人怎么可能最后那样冲刺?!”
“把我的钱还来!该死的灰色刺客!”
“对!刺客,抢夺别人位置,毁灭别人幸福的刺客!”
“大家都是来看三连胜的,你毁了比赛,毁了我们的期待。”
“种子选手都哭了。”
“灰色刺客”这个充满敌意和贬义的称号,如同病菌般在看台的各个角落迅速蔓延、发酵。
人们将输钱的愤怒、对爆冷的无法接受、以及对那不合常规的跑姿和沉默阴郁气质的不理解,全部倾泻到这个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女孩身上。
她的奔跑,她的胜利,在她自己还处于脱力和茫然状态时,就已经被看台上无数的声音扭曲成了刺客的卑劣行径。
奖牌挂上灯的脖颈,但她感觉不到丝毫重量,只有金属冰冷的触感。
欢呼声稀稀拉拉,更多的是来自其他选手礼貌性的掌声,以及背景音里无法忽视的、针对她的嘘声和辱骂。
摄影师们的镜头对准她,捕捉到的却是一张苍白、失措、满是汗水、眼神空洞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脸,与旁边获得亚军的种子选手那不甘又委屈的泪水形成了诡异对比。
高松灯孤零零地站在领奖台的最高处被巨大的敌意和不解包围着,像一尊被推上审判席的雕像。
那惊人的末脚,那燃烧般的冲刺,本该值得敬佩,此刻却只换来污名。
少女微微抬起头,透过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望向看台上那些模糊而愤怒的脸孔,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有那双总是盛满文静和诗意的眼眸深处,掠过清晰的、被深深刺伤的茫然与痛苦。
她只是拼尽全力去奔跑,去完成比赛,去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想起了玖克,而身边的蓝发选手就像丰川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