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小姐脸上的讥笑如同遭遇极寒的冰面，瞬间僵住、凝固、然后寸寸龟裂。
她猛地抓起手机，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长串零，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反反复复数了三遍，没错，三十五万整！
刚才还充满嘲弄低笑的店内，此刻落针可闻。
所有店员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前台小姐手中那部仿佛烫手的手机，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林昊。
那辆停在门外的破三轮，此刻在众人眼中，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光晕。
“咕咚。”
前台小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再抬头看向林昊时，脸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惊愕、尴尬、难以置信，最后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谄媚的笑容。
“先…先生，您…您稍等！我…我马上请经理！马上！”
她手忙脚乱地拨打着电话，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变得尖细颤抖。
“王…王经理！快！快来前台！大客户！真正的大客户！一百瓶飞天！钱…钱已经到账了！”
电话那头似乎也被这消息震了一下，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一个强作镇定的男声。
“知道了，稳住，我马上来！”
不到一分钟，通往后面办公区的门被推开。
一个约莫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他身材微胖，穿着一身熨帖的藏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
圆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世故。正是这家店的经理，王海。
他人未到，热情洋溢的笑声已经传了过来。
“哎哟！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他几步抢到林昊面前，隔着柜台就伸出双手，脸上堆满了夸张的、仿佛发自肺腑的惊喜和歉意。
“手下人不懂事，怠慢了您！该罚！回头我一定狠狠批评教育！”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瞪了那前台小姐一眼，后者吓得缩了缩脖子。
经理的目光飞快地在林昊身上扫过，掠过那洗得发白的t恤和沾着泥点的鞋子，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和算计，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热络，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鄙人王海，是这里的经理。先生怎么称呼？贵姓？”
“林。”
林昊只回了一个字，目光平静地迎上王海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
炼气五层的神识感知远超凡人，王海那看似真诚笑容下极力掩饰的一丝不自然和审视，如同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在他识海里清晰地荡开涟漪。这人，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原来是林先生！幸会幸会！”
王海双手搓着，显得格外兴奋、
“一百瓶飞天茅台！林先生真是大手笔！豪气！快人快语，我就喜欢跟您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
他话锋一转，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为难。
“不过呢，林先生您也知道，这飞天茅台啊，市场上紧俏得很，尤其是整箱的现货，那更是稀缺资源……”
林昊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王海干笑两声，继续道。
“这不巧了嘛！我们店里啊，刚到了一批‘特供渠道’出来的货！绝对的珍品！比普通飞天档次高多了！本来是不对外零售的，但林先生您这样的大主顾，那就是我们的贵宾！我王海做主，破例给您匀一批！您看怎么样？保证您拿出去有面子，招待贵客绝对上档次！”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分享秘密的模样，手指却悄悄指向仓库方向。
“特供？”
林昊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特供”他多少是听说过一些的，特供烟、特供酒，甚至还有特供蔬菜、特供内裤，凡是沾上这两个字的，无一不是特权阶层才能享有的。
对普通人来说，“特供”二字代表着品质，代表着社会地位。
“对！绝对的特供！您稍等，我这就让人搬一箱样品来给您掌掌眼！保证您满意！”
王海见林昊似乎有兴趣，心中暗喜，立刻朝旁边一个店员使了个眼色。
很快，一个店员小心翼翼地从后面仓库搬出一个深褐色的硬纸箱。
箱子外观看起来颇为讲究，封口处贴着带有特殊标识的封条，上面印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内部特供”字样，还盖着个模糊不清的红章，透着一股神秘感。
王海亲自上前，动作麻利又带着几分郑重地撕开封条，打开箱子。
里面是六瓶同样白色瓷瓶的茅台酒，瓶身标签与普通飞天茅台乍看之下并无太大区别，只是瓶盖顶部的金色小圆帽上，似乎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暗金色的特殊印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瓶身上系着的红飘带，颜色似乎也比普通的更鲜亮一点。
“林先生，您请看！”
王海拿起一瓶，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脸上满是得意。
“瞧这品相！这包装！还有这小帽上的防伪暗记！这才是真正有身份的人喝的酒！外面那些普通飞天，跟这个一比，那简直上不了台面！”
他唾沫横飞地吹嘘着，同时将那瓶酒小心翼翼地递向林昊，眼神热切地等待着对方的惊叹和满意。
林昊接过酒瓶，入手微凉，瓷质细腻。
他看似随意地掂量了一下，目光落在瓶身上。
炼气五层的五感何其敏锐？
在普通人眼中完美无瑕的标签印刷，落在他眼里，边缘处那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套色偏移，如同白纸上的墨点一样刺眼。
瓶口的热缩膜，封口处那几乎看不见的、重复加热的细微褶皱痕迹，更是瞒不过他的神识探查。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指摩挲着瓶身标签下方靠近瓶底的位置。
那里是喷印的批次号和生产日期。
他神识微动，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了厚厚的箱体纸板，清晰地“看”到了箱底内部同样位置印着的另一组批次号。
两组数字，截然不同。
王海心中一紧，他见林昊衣着寒酸，又如此年轻，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把他当成个暴发户的后辈，虽然有了些钱，但气质这块，还没有完全跟上。
这种人基本没什么见识，只要拍好马屁，托着他点，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标识问题！
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强笑道。
“林先生？您看这酒……”
林昊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直视着王海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已经开始闪烁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锥子，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钉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
“标签套色偏移超过零点三毫米。”
“瓶口热缩膜二次封装。”
“瓶身批次号，”他手指点了点瓶底那个位置，“和箱底内部批次号，对不上。”
“还有，”他手腕微微一转，将酒瓶对着店里明亮的灯光，“这酒液颜色，透光率不对。飘带的刺绣针脚，太糙了。”
每说出一条，王海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当最后一条“飘带针脚太糙”出口时，王海那张圆胖的脸已经变得煞白，额头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如同见了鬼！
这些破绽，有些他心知肚明，有些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过！
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还看得如此精准？这他妈还是人吗？